沈铧心情更复杂了,说不出是何种滋味,只示意她继续讲下去,这么些年,这是沈铧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生了嫌隙,哪怕昨夜在长秋宫吵成那样,他也没有这样怅然若失之感。
沈覃舟坐正身子一字一顿:“阿娘是你明媒正娶的大娘子,俗话说的好糟糠之妻不下堂,女儿实在不忍心她到最后成个孤魂野鬼,所以女儿希望你能向全天下册封昭告阿娘的尊位谥号。”
此话一出,众人却吓得一哆嗦,礼部已经在筹备封后大典了,这样关头再另立皇后谥号,哪怕是一国之母却也无疑是在打谢家的脸,到底公主不知天高地厚了些。
沈铧神情有一瞬滞凝,略微斟酌后还是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
她顾虑他又怎会不清楚,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自己定是要为他们筹谋的,只是心头难免催生出些父女离心的寂寥。
“那便在继后的册封仪式前定下可好?”
沈覃舟抿起唇,浓深睫毛垂落,轻轻颤动着,眼眸很亮也很坚决。
“好。”
顿了许久,沈铧起身,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却还是细心叮嘱道,“好生休养,记得喝完粥再睡,切不可疲懒。”
自古立嫡立长,匆匆数语豫王沈覃湛嫡长子的身份便算定下来了,也不枉她辛苦病一场。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沈覃舟这些时日一直在浮胧阁养病,她在床上病了三日又躺了三日,每日按时吃药睡觉,期间沈覃湛也会来陪她,再就是谢徽止长姊流水一般送来的珍贵药材和滋补良品,虽然大概率用不上,但沈覃舟还是来者不拒全收下了,最后她就收到某人送来的一副画。
老桃树争开不待叶,见花不见叶,妩媚鲜丽的烂漫芳菲于枝头盛放,犹如片片红霞跟城中婆娑垂柳遥相呼应,却是一派柳暗花明的三月春景。
云乔展开画卷眼睛一亮赞赏道:“画得真好。”
她不识字,因此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沈覃舟点了点纸上艳色,指尖随着那墨迹笔触缓慢游走,最后收手:“收起来罢。”
“是。”
云乔虽有不解,却还是依言照做,只是心底多少生出些明珠蒙尘的惋惜。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事实上如今沈魏朝上做事的大多还是陈周旧臣,从陛下初登大位便立谢徽妍为后的举措,稍可窥出日后沈、谢两家的利益纠葛。
新朝初立,利益权势亟需重新划分,沈铧草莽出身却贸然坐上皇位,故而应对那些千年成精的老狐貍难免下乘,不过文官有张良计,他这个武人自也有自己的过墙梯,左不过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端看谁比谁更豁得出去。
目前朝堂上争议最大的就是沈陆氏的谥号问题,据沈覃舟所知她在床上躺了多久朝上就吵了多久,至今也没个定论,想来也是毕竟先皇后谥号一定,豫王及他身后的豫州勋系便算占了先机。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腊月二十八,春色正好,相国寺的梅花早早开了。
沈覃舟不是天生的公主,她是个俗人,相较宫中的横斜疏影,还是漫山遍野遮天蔽日的覆雪红梅更讨她的欢心,为此她不惜兜兜转转绕过大半个上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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