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力气大,也不怕苦,这几年识了几个字,还能算账。
租了条小船,我在汴河上做起了卖酒的营生,卖酒自是要有小菜的,夏日秋日里我便卖醉虾醉蟹,冬日里做些暖胃的小食。
第一年除去租金,我竟赚了三十七两银。
温家的事情本来风风火火,似要立时就行刑了,可一年过去却没了动静。
我缝了棉衣棉裤,带了酒菜和宝珠去看她阿爹阿娘并哥哥姨娘,她开心地穿上了我给她新缝的红棉袄棉裤,拉着我的手开心地摇了又摇。
牢里已经不像去年看得那般严了,我使了二两银子,牢头放了我和宝珠进去。
牢里昏暗,味道难闻,宝珠胆小,抓着我的手,一双眼慌乱得像一只迷路的小兔子,我拍着她的手说无事,有阿姐呢!
她笑了笑,嘴角边是两个极小的梨涡。
一家人竟是关在一处的,我已认不出夫人老爷和姨娘的样子,人早已黑瘦得脱了像,家里的三个郎君却只两个,不在的是大郎君,我见他们也只三四回,年纪都差着一两岁,如今再认,已不知道谁是谁了。
差的那一个,不晓得到底哪里去了。
可至少在的,看起来都还像个人。
牢头开了门,给了我们半个时辰。
墙角铺了稻草,该是他们平日睡觉的地方。
宝珠看着她心心念念的阿爹阿娘,已认不得了,可家里人认得她,看她藏在我身后探着脑袋不敢出来,老爷半天才叫了声琼娘。
她还记得自己叫琼娘,看着她阿爹很久,许是认出来了,喊了声阿爹,莹白的脸上两行泪,犹豫着扑进了她阿爹怀里。
一家人将她看了又看,哭了又哭。
温老爷并不识我,家里的丫头十几个,他每日早出晚归,哪里有精力记我们?
夫人不过四十,却已白了头,看着像个六十岁的老妪,可她还识得我。
「你是宝银丫头?」她眼睛灰白,说话都有些费力。
「阿娘,她是我阿姐。
」宝珠拉着我的手答道。
「老爷夫人恕罪,奴婢不敢再让二小姐叫本名,怕哪一日官家寻来,只得让她跟着奴婢姓,给她起了个宝珠的名字。
」
「宝银何罪之有?我温家满门获罪,只留下她一人,事发突然,给我儿寻个去处都不及,若不是你,她如今不知还能不能活着站在此处?老夫谢你都不及,谁能想到温家获罪一年,亲女都不曾来,来看我们的却只有府里的一个丫头?当初夫人将卖身契已还于你等,你已不是府里的丫头了,做宝珠的阿姐又有何不可?温府若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宝银就是我府上的小姐。
」
我观老爷情态,风骨仍在,此事或还有转还的余地,心里为宝珠开心起来,我并不想做什么小姐,只想回村看看我爹娘弟弟妹妹,在汴河继续做个船娘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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