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怎麽这样。”
陶挚对周遭的斥责充耳不闻,还能露出客气的笑容,对主治医生和一衆人员笑着说‘辛苦了’和‘慢走’。
笑容是圆滑的,是多年来被生活的刀锋一刀一刀打磨出来的。
病房里只剩下他和陪护。
陪护是个正在上大学的男生,看陶挚本人来了,顺势说今晚想请假。
又说:“你怎麽这麽久才来?医生看病人家属半天不来,把我骂一顿。”
陶挚道一句“抱歉,麻烦你了”
,拿出手机给他转账。
按理说男孩负责晚班,本来就是要守一整晚的,现在走,相当于请一晚上假,不扣钱就好了,居然还加钱。
他看了看陶挚那一脸笑,底气壮了几分。
“加钱就好说,那我走了啊。”
男孩麻利地收好东西,背上运动挎包往外走。
走了几步没开门,人又退回来:“对了,检查的时候医生说了一嘴,现在医院病床紧张,既然醒了,等恢複了就尽早出院吧,你先做好準备。”
陶挚嗯了一声,平淡过头,男孩做了个鬼脸:“这不是你妈吧,你压根不在乎她啊,你们俩是有什麽仇吗?”
男孩说话口无遮拦,陶挚却并不生气,但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嘱咐他回家路上小心,并说‘早点休息’。
男孩不好再说什麽,耸耸肩:“谢了。”
男孩走了,陶挚在他坐过的圈椅上坐下,脱了鞋,把腿擡上去,抱住膝盖。
人是一种很容易被暗示的动物,换成这种放松且需要保护的姿势,陶挚像是被剥了壳的虾,突然就软弱了。
笑了一天得体了一天,他连转动眼珠都觉得累,紧闭着眼,却又根本无法睡着。
孟姚瑟醒着,转着眼睛看他,于是一张被毒品酒精贪欲摧残的脸就这样扭曲地呈现在陶挚面前。
龙凤胎的亲兄妹,血脉强大到没话说。
这张脸曾经活脱脱一个女版孟昀舟。
而现在孟姚瑟一张脸完全脱相,陶挚却感到轻松,不像他之前担心的,要鼓足勇气去面对醒来的她,以及醒来的孟姚瑟会让他不受控制想起的那些他避之不及的东西。
孟姚瑟只醒了一会儿便又睡着了,陶挚耳边只剩下仪器工作的声音,像在下一场怪异的雨,他闭着眼,看到雨幕后有人朝他沖过来,抱起他,温暖他的身体。
陶挚抱紧膝盖,咬住裤子,牙齿磨动着,慢慢在膝盖处磨出一个带毛边的小洞,黑洞一样,把他吸进去,黑洞内部是一台运作着的洗衣机,翻转搅动,回忆于是在脑海中翻江倒海,陶挚感受到呕吐的沖动,跌跌撞撞地沖到门口,抱着垃圾桶吐出胃里的酸水。
吐完他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没抽,就这麽燃着。
陶挚身上总是带着烟,并不是为了抽。
有时候碰巧,烟就顺便给了一起工作的人,但他并非有预谋要把这当小恩小惠。
这实际上是某种肉体的习惯,是靠接过吻的舌头和嘴唇记住的。
如果换成文珍妮或其他跟孟昀舟久的人,就会知道万宝路或者大卫杜夫,都是孟昀舟常抽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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