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天的天色黑沉沉,风声呜呜,像随时会平地蹦出个妖怪。
这样的天气里,若非必要,各院的人都不会出来溜达。
估摸着不会被人瞧见,徐静便也懒怠换衫,就着昨日那身衣裳,拢了件连帽披风就出了客厢院门。
原本该拿把伞出来的,可她不愿撑伞冻着手,就这么顶着风雪一路贴着墙根往万卷楼跑。
小竹僮揉着眼睛来应门,见徐静的模样,顿时瞌睡都没了,哈哈哈就笑开。
这小竹僮在万卷楼几年了,徐静来的次数多,又无盛气凌人的架子,两人时常会寒暄笑谈几句,也没太多拘束。
“不许笑,”
徐静随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颇为洒脱地掸掸发间碎雪,“读人嘛,不拘小节乃名士风范。”
将那册九域胜览交还给小竹僮后,徐静并未逗留,迈开小步又跑出了万卷楼。
跑过含光院大门口时,她习惯地扭头瞥了一眼,却当场呆滞在风中。
平胜举着伞站在门前石阶的上风口,遮着一袭墨色狐裘的赵澈。
刺骨的风呼呼从耳畔刮过,徐静却半点不觉寒冷,反而恍惚如在梦中。
她拢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地绞紧,使劲眨了眨眼,定睛再望。
透过纷纷扬扬的如絮碎雪,那道颀长身形竟仍旧立在这沉喑天光下。
虽不知他这半年的游历过程中都经历了什么,但徐静只这么远远一望,就能觉出他周身气质与半年前的不同。
半年不见,那俊秀面庞已不似从前那般白如冠玉,转成浅浅铜色,这使他的五官多了几分深邃英朗之感。
他从云端之上走进红尘风烟,便如一柄从未出鞘的宝剑从新经了砥砺淬炼,到今日归来,他更加笃定从容,也愈发显出峥嵘锋芒。
恍惚间,他唇角轻扬,含笑的眼就那么直直望了过来。
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澄定灼灼,如盛了一天星河。
徐静双颊蓦地发烫,弯了眼抿出笑意,举步就往他跟前去
才走了两步,她猛地止住,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拉起兜帽盖住脑袋,掩面激奔。
见鬼的“腹有诗气自华”
见鬼的“名士风范”
仓皇逃窜中,徐静心里有个可怜小人儿不停悲怆呜呜,以头抢地。
跪求平胜不要多嘴,千万不要向他细细描述自己此刻邋里邋遢、形容不整的疯婆子样
啊啊啊啊啊不想活啦
徐静一路跑回自己的寝房,扑进被褥间绝望打滚。
虽说她知道赵澈不见,可方才以那么丑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她还是尴尬到抓狂。
一直以来,她大半心思都扑在读上,对自己的外貌、装束也不大在意,平日只以干净爽利为要。
虽偶尔会因疲惫而稍稍怠惰打理形容,她也没觉得无法面对旁人。
可方才在含光院门口对上赵澈目光的瞬间,她不可抑制地生出了绝望的羞耻感。
怎么可以用那副模样出现在偷偷喜的人面前
太丢脸了,真的太丢脸了。
不明所以的念荷跟进来,就见她已用被褥将自己裹成了茧,还是不露头的那种。
“表小姐方才出去怎不带伞”
念荷赶忙上来关切,口中道,“这是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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