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几天前的对话,转头问那个握着方向盘的男人:“罗斯托克,你想要什么样的圣诞树?”
“恩?”
他的思维显然没有与我同步。
我耐心地告诉他前几天我们在书房时我曾经问他该准备什么样的圣诞节必需品。
他用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望着我,然后轻轻地笑了:“说真的,夏尔特,我可从来没有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圣诞节。
小时侯母亲没这样的心思,她宁愿把钱留下来买酒;到了那个男人的房子里以后,他似乎更愿意让我们在圣诞节的时候跟他一起唱点儿赞美诗或者无聊的军歌,吃了晚餐就把大家赶回房间做祈祷,所以我一点也不明白12月24日晚上到底得做什么。”
他的语气是那么平淡,可我的心头却很不舒服,我问他有没有收到过圣诞礼物。
“有啊,母亲曾经给我买过巧克力,很小,不过非常好吃。
那个男人也送给我几本书,诸如《我的奋斗》一类的,我从来没看完过,此外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给的东西。
真有意思,某一次还有位小姐居然把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咯咯地笑起来,好象挺得意。
我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既然这样,就由我来教你怎么样过圣诞节吧,我会送你一份真正的圣诞礼物。”
他转头看了看我,沉默了片刻,回答到:“好啊,我非常期待。”
抵达默伦附近的这个小镇时还没到中午,我在加纳先生的事务所里处理了巴黎转过来的房屋转租合同,然后决定和罗斯托克到一家出售圣诞节礼品的小店去看看。
我们商量好要自己动手砍一棵杉树或者柏树,然后由我来教这个没感觉过节日气氛的男人怎么打扮它。
就在我们拐过镇中心东边的街角时,一阵嘈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两个冒失的男孩子飞快地跑过来,差点撞到我身上。
罗斯托克一把扶住我,问到:“发生什么事了?”
“抓到一个纳粹婊子!”
大点儿的孩子兴奋地叫到,“看,看!
他们过来了!”
我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大群人拽着一个年轻女子朝这边过来了,他们大声叫骂着,推搡着她,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愤怒和憎恨,还有蔑视。
我看着那个一直在哭喊的女人,她很年轻,很漂亮,但是脸上却是一片绝望的神情,亚麻色的长发被一个中年妇女抓在手里,两个男人拖着她的手臂朝镇中心的喷泉走去。
我的心紧了,因为我清楚接下来他们会对她做什么。
这群人把那女子拖到喷泉周围,让她跪在地上,两个男人撕开她的衣服,把她的头按下去,几个女人用剪刀把她漂亮的长发一簇一簇地铰下来。
周围的路人渐渐围拢过来,这个场面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们用冷漠和讥讽的眼光看着这一切,咒骂和讥讽像潮水一样泛起来,包围了这个女人。
是啊,他们有权力愤怒,在整整五年的时光里他们经历了难以描述的恐怖,眼看着侵略者在自己的家园里践踏一切,忍受着屈辱在冰冷的枪口下小心翼翼地生活。
他们见到过亲人和朋友因为反抗而被捕、被杀,被送进集中营,他们也艰难地穿着木鞋、裹着粗布衣服度过那些物资短缺的日子,所以他们憎恨德国人,憎恨那些跟德国兵上床的女人,不管她们是为了找个靠山还是因为……她们爱上了敌人。
在法国解放后我已经很多次看到那些投靠德国人的法奸被枪决,而通敌的女人则被剃光头发,赶出城市和村镇。
即使有多么正当的理由,人类的报复都是一种极其可怕的行为!
眼前的场景让我的胃部无法遏制地抽痛起来,那个女人的哭喊声分外刺耳,透过人群直传过来。
我忍不住转过头拉住了罗斯托克的手:“走吧,离开这儿,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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