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黄晚晴与李富贵定亲,黄秀才就在暗中赌气,已是多日不来上房睡觉。
黄太太使尽了浑身解数,不惜撒泼耍赖,皆收效甚微,以己度人,怀疑这是有了相好,故而布下眼线,日日盯着黄秀才动向。
充当眼线的婆子回来复命,对黄太太道:“大多时候老爷独自闷在书房,晌午倒是与小少爷在池塘附近散了会步,后来就站在雨里发呆,我原想上前递把伞,殊不料隔壁的简少爷先走过去。
两位爷聊天,我就不敢杵在附近了。”
婆子说隔壁的简少爷,黄太太脑子里顷刻间浮起了画面,一个小神仙似的少年。
除了黄时雨,黄家眷属极少人见过十二岁后的简珣,黄太太倒是见过两回,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当时短短一瞥,眼横秋水,眉拂春山这八个字瞬间从纸上活了。
自知高攀不上,务实的黄太太从未打过简珣的主意。
又想到这等人物曾是黄秀才的学生,还时不时以学生之名拜访黄家,她就无比地飘然。
掌灯后眼线婆子又来回话,“老爷的身子似乎不太爽利,晚膳只动了两口,天一擦黑就吹灯歇下,屋里没有女人。”
黄太太安下心,又有些不放心,“这一整日就没往外头走过吗?”
“老爷没有,进宝倒是出去了一趟。”
进宝是黄秀才小厮,他出去岂不等同黄秀才出去,真是个蠢物。
黄太太不耐烦地道:“详细说说。”
婆子回:“进宝去了隔壁,只待了不到半炷香时间,两手来回都空着,老婆子我实在看不出作甚去的。”
黄太太颦颦蹙眉。
进宝奉老爷之命前去简府送信。
其实他也不清楚是不是信,但摸着厚厚的牛皮纸封,里面不装着信件还能装什么。
殊不知能装的可多了,譬如鬻妾文书。
在大康,鬻妾文书乃主家纳妾的重要凭证,并非一顶小轿抬回去办桌酒席,再给主母敬杯茶就完事了。
若无鬻妾文书,主家的权益便得不到任何律法的承认,妾哪天逃了也不算犯法。
简珣自认有大把的耐心驯服黄时雨,但鬻妾文书必须提前签下,一则免她被不靠谱的黄家嫁出去;二则给最坏的情况兜底。
何为最坏?自然是犟种黄时雨不肯就范,而简家回京在即,那时他会拿出文书,行使男主人的权利,迫她离开泽禾。
黄秀才颤着手燃起一盏昏黄白蜡,沉默地瞅着面前崭新的银票,每张五百两,一共两千两,大康最大的票号聚萃钱庄的,随到随取。
瞅着瞅着眼泪就落了两行。
简家簪缨世胄,简允璋前程不可估量,做他们家贵妾,在时人看来,当属黄家烧了高香,黄秀才不后悔,只是有一点恐惧。
他惧怕性烈如火的原配。
卖了她的女儿,将来下了地府,定要被她拖进十八层的,永世不得超生。
黄太太独守空房多日,正在生闷气,忽听下人来禀:“老爷请您去书房叙话。”
她立时来了精神,连忙重新梳头,描眉画眼好一阵,扭着腰儿推开了书房的门。
进去前两颊红扑扑的,半个时辰后,推门而出,已是白如缟素。
怎么会呢?
凭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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