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章君摇头:“在我成年之后不久,师父突然说‘你我师徒缘分已尽’,命我启程回京。
第二天我去向他辞行,却发现师父衣冠尚在,可人却已经不知所踪了。”
“听起来像是尸解成仙。”
练朱弦想起了这种极为古老的登仙方式,但因为修炼的时光过于漫长,尸解之前还需经历种种苦痛考验,早已被中原各大门派所摒弃。
而他的这个猜测,也立刻遭到了凤章君的否认:“师父不可能成仙。
他向来以为,真正的修真之人反倒不该成仙,甚至还教导我应当‘韬光逐薮,含章未曜’,尽量与世无争。”
说到这里,凤章君又苦笑了一声:“可我不与世争,世人却皆与我争。
如若我不尽全力,又该如何去保护我所珍视之人?”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将目光转向了练朱弦,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对视着。
不知不觉间,连黄昏都已经过去了。
巨大的圆月从镜泊湖东面的大山里升起来,照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也透过重重叠叠的藤影照着藤架下的两个人。
目光交接的一瞬间,练朱弦觉得凤章君口中那个“想要保护的人”
指的就是自己。
他的心绪顿时随着酒意沸腾起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穿过藤花的银色月光斜照在他身上,仿佛使他又变成了那个一身银饰、华丽美艳的五仙教护法。
南诏之人敢爱敢恨,有些话既然想说,那就应该大胆地说出来。
于是练朱弦默默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凤章君侧身过去,动情地与他对视。
“如果是我的话,你大可不必保护我。
因为我会照顾好我自己,努力一直守在你身边。”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整个庭院都陷入到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当中。
凤章君既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动作,甚至就连杯中酒液都不再晃动。
他依旧凝视着练朱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就好像练朱弦刚才出口的并不是一句告白,而是能够令他石化的魔咒。
久久得不到回应,练朱弦仿佛觉察出了什么消极的东西。
他的表情逐渐从忐忑转化成了困惑,又染上了淡淡失落。
“我……不行?”
他小心翼翼地做最后试探,“因为我是男的?还是因为五仙教——”
话刚说了一半,他突然又用几声干笑打断了自己的问题,然后伸手按住太阳穴,顺便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只故意露出了一个虚假的笑容。
“算了,算了……对不起……我好像又有点醉了。
来,我们接着喝,刚才说的话别放在心上,哈哈……”
在一阵苦涩的笑声里,练朱弦伸手去拿酒坛子,可是手腕居然开始发抖,酸得连一点劲道都使不上来。
他愣了一愣,这才发现这股无力其实来自于自己的内心,并且正如毒素一般,飞快地朝着全身各处扩散。
沮丧,巨大的无法反抗的沮丧……
不知过了多久,练朱弦好不容易才提起了酒坛,先给自己满上,再象征性地为凤章君倒酒。
可是酒坛子却被一双同样有些不稳的手给按住了。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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