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累,不累,多亏你来了。”
“我听见说你病了,心里就想:这下子就好了。”
柳絮在学校英文课读了不少维多利亚小说。
暴虐的父亲到末了跪倒在女儿的病榻前,请求宽恕。
琵琶对她笑。
她们也许是活在维多利亚时代,不过是维多利亚时代的中国。
“不是只有你这样。”
柳絮道,“我们家里也是,还许更坏,你只是不知道。
学校里,三四百个女孩子,差不多人人都跟父亲闹别扭,不然就是为鸦片,不然就是为姨太太,不然就是又为鸦片又为姨太太吵。
真的。
谁的家里风平浪静,我们都说她有幸福家庭,她就特别的不一样。”
“你们学校还停课?”
“嗳,可是我倒忙。
我在战时医院里做事。”
“真的?难怪你一身的药味。”
可惜没能托她带点药来。
“我身上的气味很可怕是不是?”
“不,倒是很清新。
你照顾的是兵士?”
“嗳。”
“真刺激。
很感动么?”
“是啊。
医院跟别的地方两样,很多人在一起做事,不给人穿小鞋,同省份的人也不拉帮结派,也不分贵贱,不犯着成天提醒自己是女孩子,四周都是男人。”
“也许是中国在改变。”
“是打仗的原故。
当然医院里乱还是乱,钱也不够,又缺这缺那,可是确实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我能想像。”
琵琶轻声道。
她至少能想像被关在一个忙碌的卫生的库房门外。
“有一个年青的兵士,他们大半年纪都不大,这一个只有十九岁,一只手的手指头都炸烂了,可是他一声也不吭,一句抱怨也没有。
其他的,你知道,有时候简直蛮不讲理。
可是这个兵士什么话也不说,也不跟你要什么。
他长得很好看,五官清秀,仙风道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