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人不分内外,不管是宫内的,还是宫外的。
有些人对你好,不见得就是在乎你,有些人对你不好也不见得,就真的不把你当回事。”
风一阵阵地强行拉扯衣角,她也被迫这般盯着他。
这个人眼中总是充满深邃的机锋,帽纱在她眼前晃荡,使得视线被时遮时现,渐渐勾勒出一个年轻俊朗的面孔。
这一瞬间她竟然想过,如果能换一个不那么悲烈的开头,他是否也能成为韬韬那般的世家子弟,不,以他这般的心智与谋略,恐怕在一众世家中一骑绝尘……赵令悦心中,一时有些复杂,她想要一直恨,如今觉得恨不下去。
而且他为什么总是要和她说这些?那股被他挑起来的气又渐渐灭了下去,意识到自己还留在他怀中,赵令悦动了动腰,推了他一把,“我知道……那你可以放开了吗?”
总管公公也在门外咳了三声,“时候差不多了,郎将,快让郡主上车吧……”
他总算放开了她。
那只手擦过她的腰回去,又带起一阵不同于春风的炽热,随即当着她的面将那指南鱼藏进怀中。
“下次再见时就还给你。
赵令悦,就此别过,你,好自为之。”
床影暗斜(四):生存回宫的队伍一离去,带离了赵令悦留存的气息。
府衙变得无遮无拦,长林处呼啸的群风尽起,旷地之上,只余门后独立的紫衣之人官袍翻飞。
那朵属于她的蝴蝶兰携着残瓣于地上摩擦了一阵,被他底靴挡住,伶仃滚到了携着尘土的脚面。
西屋内的秋明脸还没好不便见客,但听赵令悦被马车拉着离开,还是忍不住追过来想要目送。
她急急地跑过来,赶是没赶上,却见邵梵于门口,蹲身拾花。
那总是携剑的手,此时将那只柔弱的花头用指尖捻住,放在面前,轻轻地转了一圈车马在十三道的沿岸行了四天三夜,再两日便可到建昌城。
日落前郑思言见乌云在后头追赶,估计夜里要下大雨,提前带人进了黄州的河道驿站修整,果然天一黑,雨水倾盆,十三道里水涨船高,想必常州河岸的水流也速度加快了。
等天晴借助水流渡河,船还能更迅疾些。
赵令悦在郑思言那儿的地位,有点像是被请回去的囚犯,因此他当夜也安排了一个禁军防守在门口,将门锁了。
屋内的赵令悦心中明清。
她自己梳好发,只去了外衣上床。
眠在枕间,一直听得外头狂风在窗上呼啸,猛烈地抖动木窗,直接将屋内的灯烛也抖灭了,屋中忽然整个陷入黑暗。
又是一道雷,轰隆着将直接将整个屋内劈亮。
她胸口内猛跳,光着脚下床想要再去点那灯火,就见屋外闪过一些人影,到了她门前与那禁军说话,讲的是要给她送茶送被的琐事,被拒了,没个两句便发生了争吵。
没来得及点烛的赵令悦浑身僵冷,亲眼见着那禁军下瞬就被摁在门上,暗处的刀尖刺入皮肉,几声断灭的嘶哑呜咽,便成了一坨没有生机的软物,从门上滑了下去,背脊在门上拉出几片崎岖粘腻的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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