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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娘听着话的时候,在炕头破篮子里,拿出了破布卷儿,层层的解开来,透出几十个铜子。
她颇有立刻拿钱去买面条之势,现在听说月容不愿回到梨园行去,把脸沉下来道:“除了这个,难道你另外还有什么挣钱的本领吗?”
说时,将那个破布卷儿,依然卷了起来。
月容心头倒有些好笑,想着就是做买卖也不能这样的二F脆,可是也不愿在她面前示弱。
因道:“就因为我不肯胡来,要不是有四两骨头,我还愁吃愁穿吗?我逃出了虎口,我还是卖着面子浯饭吃,我那又何必逃出虎口来呢?”
小五娘道:“难道你真有别的毹耐可以混饭吃吗?”
她手上拿着那个布卷儿,只管踌躇着。
月容在身上摸出一块钱来,交给她道:“大婶,你不用客气,今天我请你罢。
你先去买点儿烟膏子来,老爷子回来了,先请他过瘾。
我肚子不饿,倒不忙着吃东西。”
小五娘先哟了一声,才接了那一块钱,因笑道:“怎么好让你请客呢?你别叫他老爷子了,他要有那么大造化生你这么一个姑娘,他更美了,每天怕不要抽一两膏子吗?你叫他一声叔叔大爷,那就够尊敬他的了。
姑娘,你这是善门难开。
没这块钱倒罢了,有了这块钱,我不愿破开,打算全买膏子。
你还给我两毫钱,除了面条子下给你吃,我还得买包茶叶给你泡茶。”
月容笑着又给她两毫钱,小五娘高兴得不得了,说了许多好话。
请她在家里坐着等一会子,然后上街采办东西去了。
她回家之后,对月容更是客气。
用小洋铁罐子,在白炉子上烧开了两罐子水,又在怀里掏出一小包瓜子,让月容嗑着。
还怕月容等得不耐烦,再三的说过一会子,老头子就回来的。
其实月容正愁小五父亲回来的早,他要不留客,今天晚上,还没个落脚的地方呢。
看看太阳光闪作金黄色,只在屋脊上抹着一小块了,料着老头子要回来,便站起身来道:“大婶,我明天来罢。
我得先去找个安身地方。”
小五娘道:“他快回来了,我不是说着,你就住在我这儿?怎么还说找地方安身的话。”
月容道:“可是我不知道大爷是什么意思。”
小五娘道:“他呀,只要你有大烟给他抽,让他叫你三声亲爸爸,他都肯干的。”
她虽是这样说着,可就隔了窗户的纸窟窿眼,向外张望着,笑道:“你瞧,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月容还没有向外望呢,就听到老头子嘟囔着走了过来,他道:“打听打听罢,我宋子豪是个怕事的人吗?东边不亮西边亮,你这一群小子和我捣乱,我再……”
-话不曾说完,他哗地一声拉着风门进来了。
月容站起来叫了一声大爷。
这宋子豪穿了一件灰布棉袍子,上面是左一块右一块的油污和墨迹。
歪戴了顶古铜色毡帽,那帽檐像过了时的茶叶一般,在头上倒垂下来,配着他瘦削的脸腮,同扛起来的两只肩膀,活显着他这人没有了一点生气。
他垂下了一只手,提着蓝布胡琴袋,向小五娘叫了一声,正是有话要交代下去。
回头看到了月容,倒不由得呀了一声,将胡琴挂在墙钉上,拱拱手道:“杨老板,短见呀,你好?”
小五娘笑道:“杨老板还是那样大方,到咱们家来,没吃没喝的,倒反是给了你一块钱买大烟抽。
我知道你今天要断粮,已经给你在张老帮子那里,分了一块钱膏子来了。”
说着,在墙洞子里掏出一个小洋铁盒子,向他举了一举。
宋子豪看到,连眉毛都笑着活动起来,比着两只袖口,向月容连拱了几下手道:“真是不敢当,杨老板,你总还是个角儿,我们这老不死的东西,总还得请你携带携带呢。”
月容道:“听说班子散了,咱们另想办法罢。
短不了请大爷大婶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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