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举起酒杯,浅抿一口,悠然地品着美酒,酒入喉中,他轻叹一声,眼里似蒙上一层薄薄的灰,嘴角却浮现出一抹隐隐的笑意。
这个男人,天下间,恐怕没有任何事能令他恐忧吧?
我一动不动凝视着陛下,如此想着,忽然冰冷的寒意袭身,衣中似窜入一尾灵蛇,凉凉地舔着我的身子,平白地渗出一片冷汗。
入夜,云破月来,窗外一株白梅,疏影横斜,暗香盈盈,直沁入窗里来。
倚窗望去,逶迤一带园墙顶着雪絮,玉屑飞扬,似碧玉摇曳的云梦泽,琼珠闪烁,点点浮泛,美不胜收。
我正自心醉神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春桃的声音。
“春桃,你今日为何如此早便回来了?陛下睡去了?”
我回头诧异地问道。
我与春桃皆是陛下的御前侍女,二人轮流守在陛下身边,照料他的起居。
平日里,即使陛下已就寝,我们也不能回处所休息,而要在塌前守侯,时刻等着陛下的召唤。
今夜轮到春桃守夜,按理说她不到明日清晨是不会回来的。
“媚娘你入宫的日子还短,有所不知。”
春桃对着铜镜,解开发髻,“陛下一年里有两日是不用人服侍守夜的。
一日是他的寿辰,另一日就是他登基之日。”
“如此还真是怪了,这两日都是陛下的好日子,应当大肆庆祝才是,”
我讶然,疑惑地问道,“为何宫中却如此沉闷,并无半点喜悦之气?且陛下也不用人随侍,他去了何处?”
“听说是陛下下令不许张扬,不许庆祝。”
春桃打了盆温水,开始梳洗,她慢悠悠地说道,“我只知陛下这两日都离开太极宫,不是去大明宫,便是去含风殿。”
“大明宫?含风殿?”
我依然是满腹疑问。
“大明宫是陛下登基时新建的一处宫殿,作为清暑之所,那时先帝还在,他便赐名为‘永安宫’,先帝逝去,陛下便下令改名为‘大明宫’。”
春桃话匣子一打开便停不下来,她滔滔不绝地说道,“而陛下同时也在终南山造了‘太和宫’,其中最华丽的一殿,便是‘含风殿’。
陛下原本是命人全力建造此宫,但不知为何,这两年却忽然停了下来。”
我皱眉,追问道:“你是说陛下到了寿辰与登基之日都不在宫中,而是去了这两个地方?”
“前些年是如此,但这两年,陛下已极少去了。”
春桃掩嘴打了个呵欠,躺到榻上,盖实棉被,“这两年,陛下都是去后殿的那个梅花小院,大约是去赏梅吧?不早了,睡吧。”
赏梅?我只觉陛下此举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何处不妥。
我躺在榻上翻来覆去,仍是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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