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臻抬起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遂钰的脸,从不断起伏的胸膛,以及灼热的呼吸,他确定遂钰还活着。
“他为了王府,还是你,这些全都问过他吗。”
南荣臻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扭头死死盯着萧韫,几乎想将皇帝拆骨入腹以解心头恨。
萧韫沉声:“如果他想走,我不会留他。”
“走?”
南荣臻嗤笑,扬了扬锋利的眉梢,嘲讽道:“若能走,你早就该放他回鹿广郡,并非去什么秀州。”
既要又要的感情,令遂钰始终徘徊踟蹰。
在王府与皇帝之间无法立即做出选择,倘若皇帝并非皇帝,或许鹿广郡能够接受遂钰喜欢男人。
南荣臻学不会父兄的坦然面对现实,为了维护弟弟,他只能无限地表达出对潮景帝的厌恶,这样会给予潮景帝威胁吗。
他也不知。
但无疑正在挑战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力。
心跳如鼓槌般狂乱地敲打着胸膛,几乎紧张得要跳出来。
潮景帝上位者的气势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南荣臻却不得不迎难而上,就算带不走遂钰,他必须得到萧韫的保证。
时间分秒流逝,萧韫居高临下地俯视南荣臻,空气中的粉尘缓缓扬起,很快随着气流盘旋落下,两人之间涌动着的氛围岌岌可危。
南荣臻眉眼间可见南荣明徽风采,那是少年时期飞扬纵马的南荣明徽。
而又怀有女子温润的柔软,这缕气质与遂钰极其相似,令他难以对这幅样貌生出恼怒。
都说家中老二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个,但南荣臻却截然相反。
他没有继承南荣王府的责任,在母亲膝下得到诸般爱护,兄长多加照拂事事顺遂,尽管南荣王没少教训他,却仍旧愿意亲自前往涂涂关教他治军之道。
说来算去,上下几辈人之中,倒只有南荣臻获得恣意潇洒。
透过南荣臻,萧韫想起了许多人。
多数人的一生不曾拥有片刻停歇,萧韫想开口问遂钰是否真正愿意留在大都,却发觉自己总是逃避那些最尖锐的话题,企图在夹缝中偷得浮生。
“如果他。”
半晌,萧韫才开口说:“如果他愿意离开,朕会放他走。”
“陛下金口玉言,臣却觉得白纸黑字更可信。”
南荣臻霍然起身,彻底挡住遂钰,顶着帝皇的威压沉声重复道:“臣要陛下写下来。”
曾几何时,遂钰为了南荣绘能够安全离开大都,而在殿中自伤,要求萧韫写下诏书,如今面前换了南荣臻。
萧韫似笑非笑地盯着南荣臻,问道:“遂钰威胁朕,朕尚且能看在他的面子上答应几分,你呢,二公子。”
他并未称南荣臻官职,也不是什么南荣遂钰的兄长南荣臻全名,倒令南荣臻蓦地犹豫,他心中没底,此举无非在用萧韫对待遂钰的真心作赌。
不,南荣臻深吸口气,重新恢复冷静,道:“陛下心中早有决断,又何必戏弄臣呢。”
“因陛下秀州舍身搭救遂钰之举,臣的父兄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臣却不觉得含混有什么好,两家之间的纠葛,总要说清楚才能继续走下去。”
“若有朝一日陛下厌倦了遂钰,臣会带遂钰回家,届时还请陛下手下留情,放他一马。”
站在遂钰兄弟的立场,南荣臻又见过萧韫为遂钰所做,帝王肯背叛整个朝廷选择相信一方军阀,已经前所未闻,但今日是这般情深,改日若有新人,比年轻的南荣遂钰更青春,皇帝又会如何选择。
南荣臻承认,作为男人,萧韫的确是少见的心怀百姓的枭雄,固然两人之间有他们不知的隐秘,可作为南荣王府的孩子,他只坚信自己眼中所看,他人行为所见。
两人之间暗潮涌动,脑后的汗顺着脊背一路滑落,很快,南荣臻感到自己衣襟完全湿透。
萧韫眼眸颜色不可闻,仿若千年寒潭,无论任何风波仍巍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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