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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留她看完了信,将钞票数一下,可不是一万元。
黄桷桠是疏建区的大镇市,常去的。
过江就上坡总在几千级。
本地人叫作上十里下五里,十里路中间,没有二十丈的平地,上去上坡子到山顶为止,才是平路。
若不坐轿子,那真要走掉半条命。
他这样子省有什么用?还不够太太看一张牌的钱。
但不管怎么样,他那样苦省,自己这样浪费,那总是对不住丈夫的事。
想到这里,又把魏先生留下的信,从头至尾地看上一遍,这里面丝毫没有怨恨的字样,怕今天赶不回来,还叮嘱着不要挂念。
她把信看着出了一会神,也就下床漱洗。
杨嫂进房来问道:“太太要吃啥子饭食?先端碗面来,要不要得?”
魏太太道:“中午你们怎么吃的?”
杨嫂道:“先生没有回家,我带着两个娃儿,浪个煮饭?我带他们上的三六九。”
魏太太笑道:“那好,又是一天厨房不生火,那也不大像话吧?孩子交给我。
你去作晚饭。”
杨嫂笑道:“要是要得,你要耐心烦喀。”
魏太太道:“我只要不出去,在家里看着孩子,有什么不耐烦?”
杨嫂低着头笑了出去,低声说了句:“浪个别脱(犹言那样干脆)。”
魏太太听了,心下不大谓然,心想:难道我会生孩子,就不会带孩子。
只是这个女佣工,却是自己放纵惯了的,家交给她,孩子也交给她。
另换个人,就不能这样放心,只得把这句话全盘忍受了,只当是没有听到。
果然,杨嫂抱着牵着,把两个孩子送进来了。
大孩子五岁多,是个女孩,小头发蓬着像个鸡窠。
上身穿了白花洋纱质,带裙子的童装,在这上面,罩了件冬天用的,骆驼绒大衣。
大衣不但是纽扣全没有了,而且肋下还破了个大口,向下面拖着绒片筋。
胸面前湿了大块,是油渍糖渍鼻涕口水粘成的膏药状。
下面光了腿子,穿了双破皮鞋,而且鞋上的绊带也没有了。
两条光腿,那全不用说,都沾遍了泥点。
小的这个孩子,是个男孩,约莫是两岁,他倒完全过的冬天。
身上的一套西北蓝毛绒编的挂裤,已记不清是哪日起所穿,胸襟前袖口上,全是结成膏片的脏迹。
袖口上脱了毛线,向下挂着穗子。
那张小圆脸儿,更不成话,左腮一道黑迹,连着鼻子嘴横抹过来,涂上了右腮。
鼻子下面,还是拖两条黄鼻涕,拖到嘴唇。
腿上是和姐姐相同,光着下半截。
一只脚穿了鞋袜,一只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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