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庆娣心里透亮,姜妈妈的忐忑与迟疑,原来源自于此。
难怪会拐弯抹角地询问她昨天姜尚尧的态度,既然有那样的伤心往事,恐怕此时最惶惧的就是失去儿子。
这种惶然也传染给了庆娣,她惴惴不安地,既想听见他的答案,又怕他的答案会令姜妈妈失望。
“我……有些事,必须先维护着大家的面子。”
姜尚尧意识到这句话会引起误会,他最怕的就是庆娣对他再生不好的观感,连忙解释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认他,以后也不打算认。
他知道后如何对我是一回事,和我无关,我佯作不知情,先过了这段日子再说。
至于为什么,过些天你就懂了。”
庆娣逐字琢磨个中意义,然后谨慎发问:“你是打算以退为进,利用这种关系?”
今时今日,在她面前,他不愿再像以往那样矫饰自己的卑微与卑劣。
姜尚尧难堪地垂下头,低声承认说:“是的。”
再一次长久的沉默。
这种沉默实在折磨,特别在昨天信誓旦旦地对她承诺终有一日他会端方不苟地做人之后。
姜尚尧心悬一线地等待她开口,哪怕是鄙夷的嗤笑。
“‘犯而不校是恕道,以牙还牙是直道。
’他既然对阿姨不忠对你不义,这样的人利用一下也没什么。
可是,人活在世上,爱才是心里最大的依靠。
逐末弃本,伤害了爱你的人,太不值得。”
庆娣叹息,“阿姨刚才打电话给我,可能是知道了什么,可能会担心你有别的想法。
你有什么别憋着,和阿姨谈谈,别让她难过,啊?”
姜尚尧没料到她说出这番支持的话来,深吸一口气,想再多解释两句,喉咙哽咽着,只能乖乖嗯了一声。
“那我看书去了,过些天要面试。”
“几号面试?”
庆娣说了时间,他问:“等我办完手头的事,我去看你行不行?”
她一笑,“好。”
一支烟燃尽,姜尚尧拿起外套出了宾馆。
回家按着客厅吊灯,他妈颓丧地缩在沙发角落,迎着光,眯缝着眼向他望来。
看见他,她眼里无限安慰,佯作镇定地说:“回来了?饿不饿?妈给你做夜宵去。”
说着就想起身。
“妈,我不饿。”
姜尚尧走过去,伏在她膝前。
“这么大了还撒娇呢?蹲下比妈坐着还高。”
眼前人高马大的儿子与孩童期他可爱又别扭的模样叠置,姜凤英满眼感怀,拨弄了几下姜尚尧鬓发,说:“该剪发了。”
他小时候最不爱理发,动辄嚎哭。
姜凤英没奈何,买了手动的推刀,自己在家修剪。
姜尚尧抿紧嘴,被他妈干涸的双眼那样注视着,他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妈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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