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表看楚慈,那绝对是个温文尔雅、沉静温和的知识分子,然而一刀毙命侯宏昌的事情又实在悍然而凌厉,跟楚慈那清瘦文雅的形象一对比,让人油然产生一种强烈的敬畏感。
“我回贵州吧。”
沉吟半晌之后楚慈叹了口气,“北京这个地方……我其实,早就应该离开了。”
灰衣男赞同的点点头:“那么我会带两个人护送你回贵州,另外帮你准备假身份和档案,从此以后你就是一个案底清白的崭新的人了。”
楚慈微笑起来:“谢谢你!”
灰衣男和几个便衣跟着他往巷子之外的大街上走,突然楚慈偏过头,温和的问:“我在北京犯过好几起命案,侯宏昌、高良庆和韩强……”
“这个其实我们都不清楚啊,”
灰衣男耸了耸肩,反问道:“难道他们不是自己闯红灯违反交通规则,然后不幸车祸身亡的吗?”
楚慈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但是那笑容很快就变成了苦笑。
那种苦涩的意义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能理解,灰衣男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对街边一辆黑色红旗轿车做了一个“请”
的手势:“那楚工程师,我们现在就去机场吧!”
这个时候离楚慈当年背着书包上京念大学,已经整整过去了八年。
在这八年里,他发誓要当亲生母亲一样孝顺的老师永远离他而去,而凶手的弟弟却登堂入室,在他人生最灰暗的日子里留下了色彩浓烈的一笔。
八年前他上京的时候,因为营养不良而格外削瘦,说着外地人的口音,神色间略见拘谨,站在大城市繁华的街道上举目无亲,懵懂慌张。
而八年后他离开的时候身上负着几条人命,手上沾着无数血腥,看着这个世界的眼神不再明净,而是目光寒冷,心硬如铁。
巨大的银灰色飞机在跑道上缓缓开动,透过小窗可以看见机场周围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随着飞机开始慢慢飞离跑道,大地仿佛渐渐的倾覆过来,万家灯火一点点的在脚下远去,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一片浩瀚的光海。
这座在他心里刻下深深痕迹的城市,这座带走了他几乎整个生命的城市,就像一张在夜幕中竭力裂开的巨口,在那灰暗的八年中曾经险些把他粉身碎骨吞吃入腹。
楚慈用力摇摇头,驱散那充满了不安的回忆,然后重重的拉上了窗户挡板。
……韩越这个时候,应该在干什么呢?
挡板闭合的前一瞬间,楚慈望着窗外那最后一线城市的灯光,不由自主的这样想。
已经被任家远发现然后松绑了吧?
他发怒了吗?心寒了吗?有没有痛恨甚至于绝望了呢?
他有没有记起自己被害的大哥,有没有记起自己还有仇恨的义务?
楚慈心里自嘲的笑了一声,深深陷进机舱靠椅里,闭上了眼睛。
……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总之以后,应该再也没有见到那个男人的可能了吧。
飞机呼啸着穿过夜空,在茫茫星海中渐渐远去。
同一时刻的地面上,一栋普通小区公寓里,韩越坐在窗前的写字台上,一只脚悬空搭在窗台边,手边七零八落的丢着好几个空啤酒瓶和一大堆烟蒂。
他抬头望着夜空,不知道在看什么,脸色极端的憔悴,脸部线条却因此显得更加坚硬鲜明。
任家远小心的陪在边上,防止韩越喝多了掉下去。
他看韩越望天上看,便也抬头一望:“你在看什么,飞机?”
“……没什么。”
韩越沙哑的苦笑了一下,“我以为是流星,谁知道是一架飞机。”
“这年头城市里哪看得到流星啊?”
“是啊。”
韩越轻轻的呼了口气,听起来就像是一声叹息:“都是我的错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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