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赜摇了摇头,“谢家的家业,自然都是郁文妹妹的,没有我什么事。”
日头渐渐移上了山间,他凝神眺着远处粼粼的江水,语气有些落寞,“我也不是要与郁文妹妹争什么——她是伯父的嫡女,谢家交到她手上,天经地义。
我只是……我只是,也想为谢家出一份力。
伯父心善,庇佑我与母亲这样多年,但凡能略尽绵力回报伯父与谢家分毫,我也好心安一些。”
小厮搜肠刮肚,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只好竭力劝慰,“郎君切莫自苦,您有这份心,积年日久的,郎主如何会不知晓呢。
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谢家的荣耀,自然少不了郎君的一份力的——您瞧,这回官家巡幸,家中驻跸关防之事,郎主不就委任了郎君协助吗。”
思及此事,谢赜难忍着勾出一抹冷笑,好在小厮在一旁低眉顺眼的,并未瞧见。
好半晌,他方才想通了似的,舒了一口气,“也是,只盼着日后,郎主能瞧见我的心意吧。”
一时无话。
回到西边的“天容海色”
时,母亲韩氏已在厅中坐着了,侍女正移了当中央的格子窗去,打起帘帐,一时间兜进满室温软的春光。
韩氏当窗坐着,远远便见着儿子走来,扬声朝他喊,“赜哥儿!”
谢赜走近,向韩氏见了礼,她含笑应声,“嗳,去见过你伯父了?”
谢赜颔首,在韩氏对面坐下,对跟着的小厮说:“你下去歇着吧,我陪母亲说会儿话,用过了早膳再上南苑去。”
小厮应声退下了,厅上的侍女见他母子二人要说体己话,便将早膳一一布好,亦退到了厅外去。
见人退了个干净了,谢赜的神色终于渐冷下来,目光森然。
韩氏瞥了他一眼,拈着茶盖轻轻拨了拨茶叶,悠悠开口,“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的,谁给你气受了?”
谢赜狠狠舒了口恶气,恨恨道:“寄人篱下就是不痛快,身边时时刻刻、上上下下都是眼线,真是烦得很。”
韩氏瞧了眼那小厮远去的身影,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不过是个小厮,这也值得生气,再说了,你伯父也不见得是要他监视你——如今你又不成气候,哪里值得你伯父上心了?你也别太当回事了。”
谢赜本就愤恨,此时叫母亲揭了短,愈发气恼,“母亲!
儿已经很窝囊了,如今连你也要来嘲讽我。”
韩氏仍不为所动,见他恼怒,只是风轻云淡地摇了摇头,“你呀,就是沉不住气,这才哪儿到哪儿呢,你就着急忙慌只会发火了,那往后的沟沟坎坎多了去了,还得有多少火要发?”
看了眼儿子,轻轻一哂,“要我说,你要再这么没成算,什么复兴门楣的事也不用想了,紧早丢开手去,做个富贵闲人、没出息的二世祖便算完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至于子孙躺在哪个蓬门破巷里流眼泪,你也别管了。”
韩氏这一激将,谢赜倒慢慢平静下来,好半晌,深深吸了口气,“母亲说得是,是儿急躁了,实在不该,往后再不会了。”
韩氏心知他此刻想通了,要不了多久,一遇着事,定又会抛诸脑后,并不指望他一时半刻地能扭过性子来。
当下也不点破他,只问道:“说说吧,今日你伯父那里,究竟是有什么事儿叫你受了气了?”
谢赜一声轻哼,“宜园的张管事来向伯父回话,在堂上见着我像见着鬼似的,非我要走了,他才肯说——也不知是多大的买卖,还拿我当贼防呢。”
“张管事?”
韩氏讶然,“你一早去给你伯父请安,张管事便来了?”
“没一会儿吧,”
谢赜略一思忖,“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张管事便来了。”
韩氏在心中快速地盘算,喃喃道:“这是赶着开城门的时辰第一时间上山来了,谢家什么地位?生意上的事,哪里能有这样急迫了……哎,你堂妹不是昨日才进城么,难道是你堂妹那儿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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