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夫说完,狭长微眯着的眼眸突然瞥到被宋妗卿握在手心的春兰花,两眼一亮。
“哟,这——怕不是春兰花吧?宋小姐这是自己采的?”
宋妗卿一愣,摇了摇头,看向走在前方的白隼说道:“不是,是白隼顺手在采草药的同时替我采的。”
宋妗卿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刚刚好能让没走多远的白隼听到。
只见他顿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冲着林大夫大喊:“师父!
你别——”
在斑驳的花荫掩映下,林大夫爽朗的笑声直达耳畔,似完全忽视掉在远处直跺脚恨不得冲上前来的白隼。
他沙哑又带着笑意的声音穿过覆满雾尘的罅隙,进到宋妗妗的耳朵里:“哎呦这小兔崽子,长着一张嘴就知道胡说。
哪能是顺路啊?你知道这山里的气候本就不适宜长春兰,春兰长相又普通,怕是废了好一番心思呢——”
“师傅,你走不走了!”
“哎哎哎来了来了,你这家伙,催啥催”
群峰叠嶂,天末隐去微光。
芳草之下,柔波渐起,师徒二人拌嘴的声音随着背影融入夜色中,徒留宋妗妗一人站在原地不语。
她垂眸,清风掀起春兰的叶子,宋妗卿紧握住,不知何时手心已是一片炙热。
恍惚之下,烟火声骤然响起,扯回了她飘远的思绪。
宋妗卿抬眸,只见绚烂烟火落下的地方,是宋府的方向。
云声舒卷,伴着璀璨火光,宋妗卿踏进了宋府的大门,刚准备放眼望去,便被宋汝善扑了个满怀。
“阿姐,你怎么才回来呀,今日是花朝,你不在的时候可无趣极了。”
这般说着还不够,宋汝善甚至蹭了蹭宋妗卿温热的脸颊。
甚至直接将宋妗卿手中的东西递给一侧的夏筠,急忙牵起她的手走至家中的一棵老槐树下。
月晕如湿漉漉的白沫,罩在槐树枝丫上系紧的红丝条上,那上头的笔墨自己被风吹干,在银光下夺目万千。
宋妗卿抬眸望着那些红条愣了神,不经意间捕捉到“幸福”
“安康”
等字眼。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宋汝善便将毛笔和干净的红条递给了她。
“阿姐,快,趁时辰还没有过,将心中所愿写下来挂到槐树上去。
据他们说,可灵验了呢。”
宋妗卿眼波闪了闪,手臂在即将触动到笔杆时却停在了半空中,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
那一刻,思绪如潮流般吞噬着她的一切,耳边轰鸣声阵阵,她仿佛置入进了一片寒潭之下,无法脱身。
冬风阵阵,明灯万千,彼时宋妗卿恍惚间似是忆起了那年仲夏。
佳节之下,大街上人烟稠密,此起彼伏的摊贩声吵的宋妗卿抓紧了母亲的手,想要躲进她的怀里,惹得母亲笑开了怀。
寺庙中,她牵着宋妗卿的软嫩的小手,在红条上写下了“永不分离”
四个字。
那一刻,年幼的宋妗卿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眸看着母亲幸福的脸庞,好奇问道:“妈妈,写这个有什么用吗?”
“妗妗啊,你现在还小,妈妈告诉你哦,在红条上写下来的愿望,是一定会实现的。”
什么都不懂的宋妗卿,自那时起,却真的相信了母亲的话,真的相信了她与母亲这一辈子,永不分离。
后来,狂风肆虐,坠雨敲打着本就脆弱的心门。
白色的衣裙沾满肮脏泥泞的污渍,掺杂着猩红的雨丝。
那是一场下了十几年的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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