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垂,天色越来越暗,一路无话,毋越搀着萧妍一步一步走在宫道上,宫道上的宫人到皇后仪仗,皆跪下身迎驾。
月亮跟着萧妍走了一路回到凤仪宫,萧妍站在宫门下仰头盯着牌匾看了许久,却迟迟没有迈进门。
“你们不必跟着,本宫还想再走走,毋越一人伺候就行。”
语罢,萧妍和毋越主仆二人一起改道去了清和宫。
清和宫地处偏僻,也没有偏殿,不大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梧桐树,原本清和宫是不住人的,因为安妃身子不好,自请迁去了清和宫养病。
萧妍站在清和宫门外,看见安妃戴着抹额,一个人坐在梧桐树下品茗,一桌一凳,一人一灯,一炉香,一盏茶。
月光洒在安妃的身上,给她披上了一层静谧的光华。
“秋日里风大,这么晚了你坐在院子里吹风,明儿个头风又要犯了。”
萧妍在门口站了许久,才出声道。
安妃抬起头来,眸底闪过一丝惊讶,遂站起身向前两步,向萧妍行了万福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安妃没有戴护甲,手里也没有丝绢,穿这一身简单的云纹绣衫,即使面容憔悴,但行礼时后背依然挺得笔直,
萧妍上前亲手扶起了安妃:“你身子这样弱,何须如此大礼。”
只是手臂微微用力,已经扯得萧妍肩膀上的伤口痛极,但萧妍克制着没有出声,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听闻皇后娘娘的肩膀受了伤?”
安妃抬起头,关切道。
萧妍没有回应,看着院子里的仅有的一个凳子,有些无措。
“怜影,搬张椅子来。”
安妃轻声朝寝殿唤了一句,寝殿里便出来一个小丫头,抱着一张椅子,每一步都挪动的很费力。
萧妍四顾看了看,清和宫里除去自己和毋越,只有安妃和怜影两人,安妃身在妃位,吃穿用度全一律按妃制,怎么伺候的人却这样少。
萧妍在椅子上坐下身,蹙眉不满道:“清和宫里怎的只有一个怜影伺候?”
安妃看了一眼地上被风吹落的梧桐树叶,淡淡道:“清和宫才多大,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
怜影搬完椅子,又端出了一盏茶,奉到了萧妍身边,而后又拿出了一件披风,一个汤婆子。
如此往返三次,看得萧妍都有些累了。
“臣妾平日不喜喧闹,怜影伺候的也算妥帖,有她一个在身边伺候,也够了。”
安妃将披风系好,拿起一角盖在腿上,又将汤婆子抱在怀里,仿佛已经费了大半力气,将一切安置好,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萧妍用手把玩着茶盖,茶盖与茶杯碰撞出叮叮的声音后,装作漫不经心道:“你避世了这么久,是当初的事情还没放下吗?”
听见“避世”
两个字,安妃眼底的光闪了闪,转瞬间又归于平静,勉强地撑出一丝笑容:“臣妾只是身子太弱,养病罢了,何来避世一说。”
萧妍抬眸,看着安妃惨白的脸,伸手撩拨着香炉外氤氲的烟气:“皇嗣折损,满宫中人都不想的,你也不要沉于过去,早些往前看才是。”
安妃没有说话,只是眸子里流出两行泪来。
一年前,安妃还是赵嫔,在她有孕七个月时,一个脸生的小太监给她送了一碗安胎药,赵嫔以为是太医院来了新人,便没防备地喝了下去。
谁知那药不是安胎药,而是催产药,本来早产也并不是不能平安生产,但那日的香炉里,偏偏被加进了些许的软云香,赵嫔生产时根本使不上力气,最终也不知道是因为力竭还是因为软云香,生产到一半,赵嫔竟昏死过去了。
醒来后得知自己诞下了个小皇子,只是小皇子生出来时便没了气息,已经着人葬了,听完这个消息,赵嫔又晕了过去。
那个脸生的小太监当天便被现在甬道上的一个水缸后面服了毒,畏罪自尽了,但软云香是何时添进香炉的却无人知晓,成了悬案。
而赵嫔因为在生产中受了凉,最终落下了心疾和头风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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