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v.
昨天报上登出仲密君的《思想界的倾向》,我读了颇有点感想。
我觉得仲密君未免太悲观了。
他说,“现在思想界的情形,……是一个国粹主义勃兴的局面;他的必然的两种倾向是复古与排外。”
仲密君又说,“照现在的情形下去,不出两年,大家将投身于国粹,着古衣冠,用古文字,制礼作乐,或参禅炼丹,或习技击,或治乩卜,或作骈律,共臻东方化之至治。”
这种悲观的猜测,似乎错了。
仲密的根本错误是把已过去或将过去的情形看作将来的倾向。
“复古与排外”
的国粹主义,当然不在将来,而在过去。
“着古衣冠,用古文字”
的国粹主义,差不多成了过去了。
即如“金心异”
先生也曾穿过用湖绉做的“深衣”
来上衙门;即如仲密先生十几年前译“或外小说集”
时也曾犯过“用古文字”
的嫌疑。
但这些都成了过去了。
至于“制礼作乐”
的圣贤,近来也不曾推却那巴黎洋鬼子送他的羊皮纸。
况且辜鸿铭先生曾说,“四存”
的卷帘格,恰好对“忘八”
。
以崇古之辜鸿铭先生,而藐视“四存”
之圣人如此,然则“四存运动”
之不足畏也,不亦明乎?
至于“参禅炼丹,或习技击,或治乩卜,或作骈律”
,也都是已过去或将过去的事,不能说是将来的趋势。
即以“作骈律”
论罢。
我可以预言将来只有白话文与白话诗作者的增加,决不会有“骈律”
作者的增加。
假如现在有一位“复古”
的圣人出来下一道命令,要现在的女学生都缠三寸或四寸的小脚;仲密先生,你想这道命令能实行吗?他所以不能实行,只是因为这班女学生久已不认小脚的美了。
虽然此时有许多女子还不能不衬棉花装大脚,但放足的趋势好像已超过未庄的赵秀才盘辫子的时代了。
(这个典故出在《阿q正传》第七八章。
)白话文与白话诗的趋势好像也已经过了这个“盘辫子”
的时代;现在虽然还不曾脱离“衬棉花”
的时代,但我们可以断定谢冰心汪静之诸君决不致再回去做骈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