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慢慢地压上去,“几辈子了!”
纠缠了,几辈子了……
突然间,鼻端里嗅着的汗的味道不再那么恐怖了,鲍望春隐隐约约觉得,那些可怕的噩梦,气味都在周天赐的纠缠里一点点淡去,虽然还是有些不舒服,可是再也没有以往那种几乎逼得他要疯掉的压迫感。
轻轻叹了口气,任由情人紧紧地抱住自己,把头都埋在自己的颈窝里。
纠缠了你几辈子?赐官,对我来说,你,不也是一样吗?
————
嘴唇上很痒,不是,有些疼,鲍望春迷迷糊糊地想,我这是在哪里?
暖暖的气吹进他的口腔,低哑却悠扬的曲词似乎是从他的嘴里唱出来的,然而似乎又不是。
但不管如何,听着,很舒服——
“雾月夜抱泣落红,险些破碎了灯钗梦,”
是男声,低哑,透着些悲伤和痛,唱的是粤语,和的是《春江花月夜》的古曲,“……唤魂句,频频唤句卿须记取再重逢……”
一叹三咏,柔肠寸断,那是哭泣还是在招魂?
是招魂吧?鲍望春想,把他飘离了躯壳的三魂七魄招回来,重临这个血腥遍野的世界。
可是他自己以为已经冰冷的躯壳却意外地没有以往清晨渐渐醒来时的寒冷彻骨,一双手臂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有一个人跟他额头抵着额头,唇抵着唇,“……千般话犹在未语中……”
那人轻唱,“……心惊燕好皆变空!”
慢慢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微怔了怔,然后昨日所有记忆回笼——与那人的纠缠,日本人据点的枪战,地道的追逐,还有毒气,还有爆炸,还有,自己被告知永远失去了光明,以及自己只剩下了三个月的生命。
真是讽刺,自己前一刻用军刺刺瞎了人,下一刻就轮到自己失明,这是不是就叫做六月的债,还得快呢?不过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从加入这一行的第一天开始,自己就已经作好了准备,随时会扔掉自己的生命,更何况只是失去双眼,更何况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跟他守着。
——只可惜,只可惜再也看不见那人的酒窝。
不,现在这时候不去思考那个问题,能够开心的时间既然不多,浪费就太无谓了。
修长的眉头微微蹙了蹙,那家伙的怀抱的确很温暖,但某个部位的不老实却也硌得他不太舒服,“我醒了。”
轻轻地说,然后自己吓一跳,这声音真的是自己发出的吗?怎么,怎么连自己听起来都有种撒娇的味道?脸上顿时热烧起来。
周天赐当作没有听见,眼睛却紧紧盯着怀里的人那晕红的脸庞。
昨天晚上自己那么辛苦地忍耐,什么都不做只是乖乖地抱着他睡,所以总该让他现在放肆一点吧,“雾月夜抱泣落红,险些破碎了灯钗梦,”
低唱声重头开始,他蹭蹭那白皙的额头,继续哼唱,“……唤魂句,频频唤句卿须记取再重逢……”
再收拢一点手臂,“……叹病染芳躯不禁摇动,重似望夫山半崎带病容。”
这算什么词?!
鲍望春挣扎一下,“放开!”
“……千般话犹在未语中,心惊燕好皆变空!”
没听见,他就是没有听见,反正怀中人不出汗他就不松开!
大热的天,一大的早,没理由那么没精神。
想一想,周天赐自己也觉得自己很有道理,索性抱得更紧些。
这混蛋想勒死他吗?鲍望春低喝,“起来!”
“雾月夜抱泣落红,险些破碎了灯钗梦……”
周天赐恍若未闻,还是抵着他的唇,又从头来一遍,“……唤魂句,频频唤句卿须记取再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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