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听力可能不太好了,有时候一句话他要复述两三次,闫稑的语调并不轻松,可却有无尽的耐心,带着他自己所注意不到的心疼和忧伤。
他叮嘱着奶奶要注意身体,太辛苦就不要再去种菜了,到附近公园散散步就好。
林珏抓紧了旁边的扶栏,犹豫了很久以后,又从楼梯上退下来。
毕竟是冬天,白天虽然因为日晒,热得能穿夏装,可到了夜里,不盖被子也凉。
时差的关系,在四下黑暗以后,躺在床上的林珏自然无比的清醒。
他翻了两次身,听到床板轧轧作响的声音,就不敢再动了。
林珏戴着耳机,坐在蚊帐里用笔电看完了刚才没认真看的那部电影。
代入女主角的视角以后,林珏渐渐明白了那些长镜头的意义。
在男主角不解地问她,“你为什么哭?”
的时候,林珏突然就为那些解释不了的伤心的理由而皱起眉头来。
闫稑把笔电给他时,林珏问起他对于这部电影的评论,那时闫稑考虑了片刻,无不坦诚地说,“‘感同身受’其实是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
其实很多心事,就算是掏心掏肺一样说给最亲密的人听,对方也是未必了解的。
林珏把耳机摘下来,还听到外间母亲拍蚊子的声音。
后来她起了床,又拿杀虫剂喷了一阵子。
一点睡意也没有,林珏从枕头下面拿出手机,开锁后见到只能拨打紧急电话的提示,泄气地又收起来。
把手机放回去以后,他想起早上买年货时用的都是现金,后来因为一些琐事,忘了取钱,这会儿不知道还有没有现钱,明天好给叔公和婶婆。
林珏坐起来,用手机里的应用打开强光,翻出钱夹找了找,只剩下五百元了。
算算还有给母亲的,这些肯定不够。
他一边把纸币放回钱夹里,一边想着怎么办。
那时因为母亲在,林珏严格提醒着闫稑不要掏钱夹,这会儿他那里应该还有钱,不如明天什么时候管他要。
正想着,一个东西从钱夹里掉了出来,林珏低头一看,不禁怔住了。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把安全套放回钱夹里,心里吁了口气。
再度躺下时,林珏更睡不着了。
利用笔电里剩余的电量,林珏看了闫稑硬盘里存着的那些研究计划和实验总结,里面基本上都是用密码锁存的,只有一次输入机会。
林珏撇撇嘴,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果不其然就打开了。
基础的部分还能看懂,太深入的就一知半解了,不过这不妨碍林珏心情愉悦,看LHC实验也看得津津有味。
但是电池最后还是耗尽了,线都在闫稑那里。
这给了林珏一个起床的正当理由,他小心坐起来,蹑手蹑脚去开门,在黑暗里瞄了一眼已经睡熟的母亲,走到外间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握住门锁,闭着眼睛一扭,锁一打开就开门闪了出去。
好不容易溜出来,怎么叫闫稑却是个问题,敲门肯定是不行的,林珏意识到这样偷偷摸摸的十分好笑,而且很狼狈,不过紧接着他发现的事让他懵了一下,暂时忘记了那些丢架的尴尬——
闫稑的房门虚掩着,旁边的大门也没上栓。
林珏皱眉,走到他房门口,用手指轻轻一退,门就来了,床上空无一人。
跑到哪里去了?林珏心里嘀咕着,想了想,觉得既然都出来了,也不在乎多走远些。
他从屋子里出来,踩着村里不平稳的砖石路,沿着今天他们进村的那条路往村外头走去。
这时候第一声鸡啼已经过了,路上安静得很,林珏踩到松动的板石和泥泞的小道上的声音尤为清楚,他走得急,呼吸的声音也变得明显了。
好在他在夜里的视觉好,很快就走到了村后头的废旧篮球场,闫稑的车停在稍微外面的位置上。
林珏走近去,猫下腰来探望,什么也没看到,又走到车前边去,往里一看,果然看到里面有屏幕的亮光,而闫稑坐在驾驶座上,低着头玩手里的游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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