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茶肆门口,顾云容未及上车,就忽闻一阵喧哗声由远及近传来。
她甫一转头,便看到一身着石青袍子的男子领着几个小厮急慌慌跑到桓澈跟前,又是作揖又是哈腰,口称要请桓澈喝茶,又再三赔笑说事皆误会云云。
顾云容一顿。
这位是沈家的二老爷,沈碧梧的亲叔父,沈碧音的亲爹,沈兴。
沈兴眼见桓澈欲走,一再作揖,几要跪下:“求您网开一面……纵看您兄长情面上,也千万高抬贵手!
小人愿出资修葺城防,将功抵过!”
桓澈心下烦郁,唤来握雾低语几句,握雾旋即上前将沈兴拉到了一旁。
顾云容无心理会这些,向桓澈道谢作辞后,便头也不回地径入车厢。
桓澈在原地立了半晌,直到顾家的车消失在视线里,才回身离去。
晚夕,徐氏在饭桌上提起了那个帮她们解围的少年,引得顾同甫好奇询问她们今日究竟遇见了谁,夫妻两个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到了餐讫。
顾云容越听越是犯嘀咕。
她盥洗罢打算安置时,徐氏又来审她。
“纵真是哪门拐了八百十道弯的亲戚,那也是认出了咱们才会叫咱们过去。
那少年生得那等样貌,我若见过必定记得,他既不是认出了我那便是认出了你,你敢说你不认得他?”
顾云容奔波一日,困倦得紧,打着哈欠道:“没准儿他小时候长得丑,我与母亲都曾见过他,但皆不记得。
而我与娘一如既往的貌美,他一眼就认出了我们。”
说话间狐疑探问,“娘不会……想让他当女婿吧?”
徐氏白她一眼:“小姑娘家家的,说这话不嫌害臊。
我是看他谈吐不凡,又似与咱家有些亲故,便想着是否能让你父兄与他结交。
咱家经历你父亲这么一遭,我是真的怕了。
平头百姓的性命在那些官老爷面前贱如草芥,族中没有个能说话的,真是任人欺凌。”
顾云容默然,这倒是至理,自古背倚大树好乘凉,但这棵大树不可能是桓澈。
徐氏见审了半晌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也未继续追问,拍拍顾云容的脑袋另起话茬:“今年可还要去观潮?又快到日子了。”
顾云容不假思索点头,想了一想又道:“若八月十八之前倭寇不能悉数退走,稳妥起见,便不去了。”
每月初一到初五、十五到二十都可去钱塘江观潮,但每年八月十八潮水最大,故此每逢此时,杭州本地人与不远千里赶来的外地观潮客都会汇聚江畔,共睹奇观。
顾家每年八月十八也会去凑个热闹。
但如今倭寇还在乍浦附近徘徊,浙江之危实质上尚未解除。
徐氏点头,又道:“等你爹治酒摆宴罢,我忖量着若是倭寇那边迟迟不消停,咱们就先去你外祖那边躲一躲。”
顾云容一怔:“母亲与父亲计议好了?”
她外祖家几年前迁到了徽州府。
徽州府隶属于南直隶,已经出了浙江地界。
由于跨了省,隔得又远,素日不常往来,只每年正旦前去往拜谒一回。
但外祖家与母亲感情笃厚,每回见面都格外亲香,那边的几个表兄妹跟她玩得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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