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时间骤然定格,刹那间,大殿内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符泠怔怔看着面前乔植踉跄半步,身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轻飘飘倒下,湿漉漉的鲜血与生命力一同涌出。
而不远处,乌茉被控制住,笑声逐渐变得凄厉起来。
她双目赤红地看着沈昭离去的方向,大骂道:“沈昭,你个懦夫!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杀了他们!”
沉重的镣铐戴在身上,她似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浑身有种孤注一掷的愤恨。
“只差那么一点点……”
乌茉的双眸留下泪来,仿佛她所奢望的、唾手可得的一切也随之脱手而飞了。
她几乎是被拖行着离开的,可还是执拗地仰起头来,目光死死盯着那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大殿。
流云飞地从天空中滑过,视野中的金碧辉煌被泪水模糊成璀璨的一片。
乌茉恍然想起,最初救下沈昭时心底滋生的欲念。
她只是不想再做一个普通的猎户,嫁一个五大三粗的屠夫、生一窝猪仔般的孩子潦草操持度过一生。
她有精绝无双的箭法和无穷的野心,那枚箭应该裹挟着鲜血刺破一切障碍,钉入这个王朝的心脏。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也没有回头路了。
殿内,符泠最先从那漫天的血腥中回过神来。
“厂公大人!”
她几乎是下意识,俯下身来查看乔植的伤口,竭尽所能想挽回他的生命。
剧烈的心跳在胸腔内激荡着,她听到自己的耳边咚咚作响,强劲而滚烫的血流撞击着耳膜。
然而那箭簇带着惊人的力量,径直贯穿了乔植的心脏,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是药石罔医。
符泠的动作十分迅捷,可湿漉漉的血液还是止不住从她的指缝间流淌下来,滴滴答答汇聚在地面上。
“不必了,”
乔植面色苍白如纸,但还是竭力抬手拦住了符泠的动作,声音沙哑,“咱家恶贯满盈,这条命折在这儿,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向来是极惜命的,少时容姿昳丽,为不被卖入南风馆不惜挥刀自宫混入宫,蝇营狗苟伺候贵人,数十年才坐上厂公高位,萧承佑登基后,又不得已在那鹰犬爪牙围追堵截之下狼狈潜逃。
可那枚箭直直朝这个方向射来时,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挡了上去。
“我既然能救你一次,便也能救你第二次,”
符泠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惶急道,“你别乱动……”
看着符泠恍惚的神情,乔植唇角微微淌过一丝浅笑。
与一贯的令人恐惧的欺骗性假笑不同,如今性命垂危,他的神情倒显得温和而无害。
乔植眸光中闪烁着些许柔润的光芒,怅然若失:“没想到,咱家这辈子能为符姑娘勇敢一回……”
话还没说完,声音却生生地断在了半空中,只剩下骇人的寂静,沉重地将所有人笼罩在阴霾之下。
符泠颤抖着看向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
急促呼吸间,浓重的血腥气如同附骨之疽,半晌,她抬起那溢满水光的灰眸,无助地朝不远处的萧承佑望去。
然而,一切都仿佛模糊起来。
萧承佑担忧的目光如同遥远而触不可及的幻梦,天旋地转中昏黑如同雾霭一般迅笼罩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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