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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里,他似是回到了一日前阴雨连绵的大梁城,他被降妖剑穿透胸膛,从檐瓦上无力地坠下。
祝阴接住了他,将他珍重地抱在臂弯里,像是捧着一样将裂的瓷件。
那时,他在剧痛中撇过脸,在朦胧的视界里,弓槃荼的血肉如融雪般消散。
被降妖剑劈裂的巨口在喃喃低语,齿缝紧闭,双唇高撅,仿佛在绵绵不尽地重复着几字。
一阵恐怖之情忽如藤蔓般攀上心头。
乘风游荡时,易情也曾见到鬼王那张巨口开阖,似是想说些甚么话。
那硕大的瞳子滴溜溜转动,不懈地追逐着空中的那一抹鲜红人影。
它想说甚么?
易情在混沌里仿着鬼王的口唇,将那几个字从舌尖慢慢地吐出。
他似是从弓槃荼破碎的面上望出了某种欣喜。
鬼王谦恭而低微,仿佛是在对君王叩拜的臣子。
巨口一开一阖。
“祝、阴、大、人……”
鬼王弓槃荼在那时,曾一遍又一遍执着地低唤。
它在——恭谨地呼唤祝阴的名字。
易情陡然睁眼,他卧在席上,满面冷汗。
船篷里无人,只听得淙淙的水声,寂寥而森然。
叶篷里透来如霜的月光,冰冰凉凉的,寒意一直透到了心底。
几日光阴飞逝而过,三人依然在卫河上泊舟,小舟在流水中徐徐前行。
祝阴操使着流风,比寻常摇橹的船家将船行得更快。
两岸碧嶂渐近,山壁般环臂抱住一河翠波。
飞溅流瀑之上,石窦深远,虬枝偃盖,他们渐渐入了天坛山的地界。
易情的伤势时好时坏,时而生气勃勃,时而奄奄一息。
药葫芦中的疗伤金津使完了,他便只得靠着祝阴画下的七字罡字忍捱着伤痛。
祝阴那小子却也心眼极坏,偏要易情磕着头央求他,方才肯屈尊纡贵地在他伤口旁画上几笔。
船上多了秋兰一个姑娘,草篷里坐起来挨挤。
易情时常盼着不要落雨,可河面上常黑风簌簌,天上雷声轰轰。
秋兰挤进船篷里,和他贴肉挨着,笑嘻嘻地将脚丫子晃进在船板上迸溅的白雨珠子里,又乘机伸手进他袖里胡摸一通,捏着他的手臂不放。
“道士哥哥,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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