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来看儿子还带戒尺的,温旻不是没被打过手心,遇着心狠的师父能把人掌心打烂。
他想想就揪心地难受,情急之下,从袖袋中摸出个鱼皮囊,把里面装着的物什抽出来:“兰台有东西忘在我这了。”
能拖一刻算一刻吧。
是把短刀,翠绿的松石缀在上面,隐隐映着模糊的光。
商闻柳一愣,那把刀......原来他一直在身边带着。
商闻柳一时有些脸热,傻不愣登杵在一边,觉得心里哆嗦着,忽然闯进一股暖意。
“人家好心来送,还不快收着。”
程谯云收了严肃,显得随和起来。
收了刀,温旻再没什么理由留着,程谯云站在屋前看人出去,这才重新抽出戒尺,往屋里去。
檀珠举着灯,推了门,程谯云踏进去:“进来。”
商闻柳老老实实进去,掌心对着父亲,程谯云举了戒尺,在他掌心狠抽了一下。
这一下使了劲了,掌心红了一片,檀珠像个小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大眼睛怯怯地看着程谯云,戒尺没打在她手心,她反倒先冒了眼泪。
“这一下替你娘打的,她听了你的消息,在家里哭了一天。”
程谯云板着脸,把戒尺扔给檀珠。
商闻柳摊着手掌,闻言担忧道:“娘身体怎么样?”
檀珠悄悄地把戒尺塞在怀里,打算扔房顶上藏起来,拉开门时回头,听见程谯云道:“她身体还好——手这么伸着,还想让我打你?你想挨打爹也舍不得”
“你那朋友把这刀还来,不就是想让我念着点父子亲情。”
程谯云脸色缓和下来,拍着商闻柳的肩膀坐下来,叹着气道:“二十四了!
放在别家都已经是当爹的年纪,我知道你从小存着些志向,所以和你娘都不催你成亲,是怕你在外为人所拘束。”
“你不成家,后顾之忧就少一些,可毕竟还有爹娘。
家里余钱还算殷实,饭都是吃得上的,爹娘不用你奉养。
爹也见过些风浪,但你总归要顾忌你娘,你若有什么不测,她要怎么活。”
商闻柳默不作声,抬起袖子,偏过脸擦了一下。
程谯云继续说:“瘟病的事我大略都听人说了。
行事固然莽撞,但是——做得好。”
商闻柳眼眶发酸。
他最怕家里人担忧,话到了嘴边也不敢写进信里,程谯云这么一打,反倒把那几份愧疚打散了。
他愣愣地叫:“爹!”
“下回再让你娘担心受怕,可就不止这么一下了。”
程谯云翻过桌上茶盘里倒扣的茶杯,自顾自倒茶,看商闻柳还站着,半天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傻站着做什么。”
商闻柳心里记挂着进门时那一幕。
他不知道程谯云看进去几分,心里暗暗叹了ko气,他虽把温旻打发了回去,但是迟早要把这事告诉给家里人,那时他们要怎么面对?商闻柳想过,然而没敢往下想。
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逃不过程谯云的眼睛,见着儿子满脸写着心事重重,程谯云没直接问,想来就是官场上那些事,程谯云自诩摸得清楚,旁敲侧击道:“我听檀珠说,你近日休养在家,没去衙门上值。”
“过两日就要去了。”
商闻柳随声应付,说话间,他把这乱七八糟的关系颠来倒去想了想。
世上最难得不过心意相通水到渠成,若没有那些剪不断的案情,他和温旻本该是陌路,巧就巧在遇上了,像两股泉流,同奔一路,然后弥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