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夜凉走上去,大掌覆在结霜的玻璃舱罩上,启动加热系统,霜花化了一块,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二十多岁,有如剑的眉峰,眼窝、鼻梁、唇角,每一处都鲜明得恰到好处,沉睡着,等着人来唤醒。
是自己,逐夜凉怔忡,久违了的、记忆中的自己,这么多年终于失而复得。
咚地一声,一只火把砸在背甲上,他转过身,只见女头人避向远处,四周的毡包上探出许多长弓,数十支箭同时离弦,射在他猩红色的装甲上,金属箭头变形弹开,纷纷落在雪地上。
“叶子!”
岑琢惊叫。
逐夜凉双刀出鞘,虽不是狮牙刀,但经过骨骼研究中心的特别强化,崭新的锋刃削铁如泥。
忽然,毡包上响起鼓声,鼓点很奇怪,时快时慢极不规则,隐隐的,又有弹击金属片的声音,逐夜凉不陌生,是口弦。
“叶子?”
岑琢注意到他右CPU的指示灯,闪得很不正常。
逐夜凉想出刀,却发现骨骼机能迟滞,一时动不了。
弹口弦的人出现了,戴着高高的鹿角帽,背着骨骼装甲打制的金属镜,浑身披着山鸡羽毛似的彩绸,随着怪异的鼓声左右摇摆。
是跳神。
“叶子!”
岑琢惊诧,逐夜凉右CPU的运转竟然和鼓点同步了。
“这个跳神,”
逐夜凉的左CPU没受影响,“金属口弦的频率干扰了骨骼的运算机能,怪不得他们有那么多骨骼残骸。”
岑琢难以置信,逐夜凉有一半是人的意识,换做是普通骨骼,岂不是要任他们宰割?
口弦声越来越急,一条套索从背后套向逐夜凉的脖子,拴住了往后拽,三米高的巨大机械轰然瘫倒。
“叶子!”
岑琢疾呼。
逐夜凉强撑着挥刀,砍偏了,刀甩出去,没进雪里。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第二个口弦赫然出现,也是跳神,一样的鹿角帽山鸡披风,随后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怒涛般的口弦彼此重叠、相互追逐,岑琢眼看着逐夜凉右CPU的指示灯急闪,闪到极处骤然熄灭。
套索再次袭来,锁住逐夜凉的四肢,女头人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高高的颧骨,狭长的眼睛,居高临下,平淡地说了句什么。
逐夜凉听得懂,她说:杀掉御者。
有人来开御者舱,岑琢听见舱门被从外拽动的声音,他不能坐以待毙,惶急地拔出防寒服下的手枪和匕首,拉开架势一偏头,看见舱壁上挂着的连接器。
除了逐夜凉自己,再也没人用过的,牡丹狮子的连接器。
岑琢心思一动,如果他能接入牡丹狮子……可一个御者,一生只能驾驭一具骨骼。
但姚黄云接入过两具,化为灰烬的螺钿弥勒和马双城留下的吞生刀。
岑琢握住连接器,“你干什么?”
逐夜凉明显弹动了一下。
“跳神能影响骨骼系统,”
岑琢将连接器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如果再接入一个意识,我们两个人,也许能夺回骨骼的操纵权。”
他说的有道理,可连接器是一具骨骼最敏感的部件,此时被岑琢握在手里,即将插入他的神经元,逐夜凉无法不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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