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登基以来,在朝会等大见群臣的场合多数按例说话,轻易不言语。
只有在人数少的场合时才细细言说,生怕张居正等重臣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偶尔深入辩驳的情况也有。
后来朝臣都了解到皇帝的习惯,知道他在朝会场合中凡有发言,必然是深思熟虑,言不虚发的。
皇帝要是说这件事这般做不对,奏报的朝臣就知道肯定是自己不对,听下去果然就会发现自己有没考虑周全的地方。
如是者半年多,众臣面对朱翊钧时,悚惧之情渐多。
但是这么长时间,在公开场合,朝臣从未见朱翊钧有怒色勃发之时。
此时初听幼龙怒啸,声音虽然不高,但其中的冷意让众臣身上齐齐打了寒战。
葛守礼的跟班,吏科给事中郝维乔此时在观礼台下越众而出,叩拜于地道:
“臣吏科给事中郝维乔参劾内阁、兵部、京营总理戎政等众官将糊涂懵懂、尸位素餐,坐视京营糜烂的制军不肃之罪!”
说完,居然从袖子里拿出一本奏章来!
观礼台上低低的哄了一声,不少官儿心中暗道:“不愧朝中有名的喷子,来观阅居然还带着弹劾奏章,看来‘人的名、树的影’之说一毫儿不差。”
听他读道:“臣吏科给事中郝维乔奏言: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京营为社稷安危要害,其重毋庸赘言。
然兵部和京营众官将,驽马恋栈,粥粥无能!
致使京营武备废弛,既不能养官兵锋锐之气,临阅时且无折冲之勇,今竟不能肃军行阅而辱于皇......”
朱翊钧听到此处,打断道:“住了!”
又冷笑对郝维乔道:“看来你竟是早有准备了!
既然知道,为何不早奏来?”
郝维乔朗声奏道:“回皇上话,百闻不如一见,臣以为奏章用在此处,方能震动朝中那些疏忽职守之官,姑息养奸之辈!”
说完,叩下头去。
这大喷子一口黑气喷出,对朱翊钧而言,算是初识本朝言官之威。
张居正、谭纶、王遴等人在台上同时跪下请罪。
朱翊钧对身边人道:“把他的奏章拿上来。”
张宏赶紧亲自跑下观礼台,从郝维乔手中接过奏章,上台递给朱翊钧。
朱翊钧接过奏章,快速一览,点头道:“倒也言之有物。”
弯腰扶起张居正道:“老先生起来罢。”
又把奏章给了张居正。
();() 张居正起身接过奏章,复又跪下道:“皇上,大阅京营为万历元年十月即布置下去的事,今天竟然混乱如此,臣督办不力,难辞其咎也!”
又叩头请罪。
朱翊钧闻言不再叫起,见杨炳等人连同把总以上将官百多人黑压压在观礼台前跪了一地,冷笑道:“朕这脸面今天可被你每打了,还扔在地上踩了!”
杨炳等在台下听皇帝如此说,从头发丝一直冷到脚后跟。
牙齿战战,一声不敢言语,只在那里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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