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七八月份,江南暑热异常,半年来的几次进攻长毛都是在正面防线,双方疲惫不堪,互有死伤。
加上时有大雨,壕沟内排水不畅泥泞不堪,有的阵地疏于管理,士兵多就近排便,卫生问题造成非战斗减员日趋加重。
韩林作为什长,没办法,只能也窝在壕沟里,粮道被断,饮食供应也减半。
人没力气能躺着也绝不站着。
当兵的经年累月守在肮脏的壕沟里,整天提心吊胆被长毛干掉,精神压力紧张到了极点。
反正壕沟前,巡逻队,明哨暗哨,鹿角,陷坑一个都不少。
于是乎放心大胆的偷懒。
韩林看着这些脏兮兮的手下,无语到了极点,想整改,队伍里就一个熟人吴老六,逼迫得狠了还真怕士兵开小差、打黑枪。
“哎,随他们去吧,反正老子是来混资历的,就算改也一天改一小点,只要大错不犯,跟营长打点好,尽量不去正面轮换驻守。
这样小命就保住了,嘿嘿嘿”
月光下吴老六看着韩林嘴角出了阴森的奸笑,不由得一阵冷战。
小心的凑了上去寒暄寒暄:“大林子,你跟上头都熟,咱都乡里乡亲的,透露点消息呗,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啥时候回去修整啊?”
韩林白了他一眼,冷漠归冷漠,真要一点不关心手下,就算不打你黑枪,生死关头能拉你一把救你一命的还得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弟兄,
新兵的懒得去认识,他们的命不值钱,今天刚认识,明天就可能死于流弹,死于冷箭,死于痢疾,这个皮肤病都能熬到截肢,截肢就等死的世道。
这种无聊至极的围城战,标准的惯例做法,军令一来,指挥着新兵冲一波,死上几个人,走个流程报战损,新兵的财物再一瓜分,大约是除了战功以外老兵油子的唯一收获了。
“我说老六,你想让我泄密啊,滚一边去。”
“看您说的,这不实在熬不动了,给个大概日期,就算上头有撤退的打算也行,这天京城高河宽,就算打进去,哥几个又能活几个。”
“哎,都是苦出身的弟兄,告诉你一点,别给我到处嚷嚷,出了事,连坐法你是知道的。”
“还要继续围上个一年半载,放心,城里面听说都快人吃人了,洪秀全都开始吃草了,这次一定会攻进去,到时候咱们弟兄财时候就到了。”
“好好想想进城准备干什么?”
“那肯定是抢钱、抢粮、抢娘们了。
当兵的不就这点念想。
指望着四五两的饷银还不如回家种地去”
老六终于开心了,让他滚一边做美梦了。
不远处的林子出了轻微的响动,长毛埋伏了五百人,准备一举拿下湘军前沿阵地,为大军撕开缺口。
湘军一来,就严格执行军法,深沟高垒,坚壁清野。
这林子利于藏兵,早就被砍伐一空,可时间太长,杂草树苗已经半人多高,只要一直趴着,还真看不出来。
入夜前,炮兵例行公事,向有隐蔽性的山林,河溪,谷底,了数炮试探。
巡逻队也抵近盲射。
精锐到底是精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到底是对清妖有多大的仇才能如此坚韧。
用了一夜时间,这帮长毛可真是有耐性,摸透了游动哨后半夜基本不动的规律,暗哨的几个常用点位,一寸一寸的向前移动。
潜伏在暗哨明哨附近,雷打不动。
黎明时分,只听得青蛙呱呱声,数名手持利刃,身披草衣的长毛一起作,干掉哨兵后,脱掉伪装,代替哨兵占位。
接收到一声布谷鸟叫声后,身着勇字清兵衣的长毛从容悄无声息的清理鹿角,给壕沟铺上木板,清理铁蒺藜,陷马坑。
只等一声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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