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静文讶异道:“能盘剥军饷、倒卖军粮的人肯定不缺那点钱,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建军缓缓吐出四个字:“欲壑难填。”
裴静文呐呐道:“可这是犯法。”
林建军停下手中动作抬眼看她,将她惊诧尽收眼底,爱怜地叹息一声:“可怜的阿静,不该来到这鬼地方。”
下一刻,他语气变得平静:“律法的出现不是为了约束权贵。”
“哪怕权贵犯了半本律法,只要他们有本事平息波涛,就算不上犯法。
实在平息不了闹到朝堂,倘若天子和宰执愿保,他们受到的惩罚也会远远小于他们掀起的风波。”
裴静文说道:“既然如此,何必多此一举制定法律?”
“律法——不,称之为礼法更恰当,礼法还是能约束天下绝大多数人的。”
青年轻笑一声,“这绝大多数人里包括权贵,有时甚至还包括了君王。”
“世上之事便是这般矛盾,用不到时,礼法都是废话,用得到时,随便一条礼法都能要命。”
这番话冲击力太强,从小接受法治教育的裴静文神情恍惚,仿佛有一把锤子重击她心中那个被她奉为圭臬的玻璃罩。
林建军扯回最初的话题:“所以为将者都有亲兵家臣拱卫,就是为了防止被哗变的兵卒斩。”
根深蒂固的东西很难改变,裴静文迅修补出现裂痕的玻璃罩,将那把大锤归结为落后时代下必经的野蛮。
“你会不会做这些事?”
她调整好情绪,歪头看他。
“时人常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我现在所拥有的足够我们在扬州富足后半生,没必要为这点蝇头小利丢命。”
林建军轻拍她脚背,“换脚。”
裴静文收回右脚,将左脚伸过去,笑盈盈道:“三郎真厉害,右脚一点都不疼了。”
林建军很受用,嘴角情不自禁上扬,得寸进尺道:“日后都唤我三郎。”
以排行加郎字,不过寻常称谓,偏偏她觉得腻歪。
哪里腻歪,明明一点都不腻歪!
“想得……疼疼疼!”
裴静文没好气地斜他一眼,“轻点儿!
小气鬼。”
林建军轻嗤道:“裴娘子好冷漠的心,有事相求就三郎,无事求就林三。”
“污蔑,你这是污蔑。”
裴静文蹬脚踢他。
林建军反应极快,一把攥住她脚踝,嘲笑道:“太慢。”
裴静文挣脱不开,索性仰天长叹:“你欺负我。”
“我疼你还来不及,”
林建军松开她,重新为她捏脚,“怎舍得欺负你?”
裴静文嫌弃地咦了声:“恶心心。”
林建军爽朗大笑:“是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