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隆紧了紧左眼上的眼罩:“为什么要把寄托了我悼亡之意的花束扔掉?”
他说话的语气很认真,谁听了都会觉得,他好像真觉得用紫色郁金香给神父送葬是很正常的事情。
玛丽卡站在坑底怒目而视,但没有说话。
她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关于这个人的传闻。
赌场老板,富商,帮派头子,不论他现在拥有什么身份,背地里都是个手染人血的狠角色。
尽管他的法律身份依旧是平民,可和他往来的已经都是林荫区的那些议员,官吏,或者其他豪绅。
相比之下,此人的手段更加狠毒,得罪他的人很可能会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无法被找到。
当然,像他这样做事乖张狠厉,肯定更容易招来灭顶之灾,但那是他的事,对于普通平民来说,最好还是不要和此人生任何交集。
然而瘟疫这种东西之所以属于天灾,就因为它和独眼隆一样,是不可抗力。
无论愿意不愿意,玛丽卡,这个小女工都已经成为了矛头,哪怕她并不知道这个林荫区的豪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她平时也许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城府,可这不表示她对世事一无所知。
就算是玛丽卡也很清楚,眼下的状况很恶劣,在场的所有人里,没有哪一個有能力对抗突如其来的“不可抗力。”
所以她也没有贸然回答,只是倔强地抬着头。
至少她还抬着头。
然而,周围的人群一片安静,谁也不敢出声。
即便他们为了哀悼神父而聚在这里,即便葬礼上出现了亵渎的花,可他们还是不敢出声。
有的人心情沉重,甚至为自己的胆怯感到惭愧,可生活还要继续下去,谁也不能苛求这些普通人为了别人挺身而出,然后断送性命。
这就让玛丽卡更像是一朵在风雨里飘摇的小草,孤单又无助。
每个人都希望有人能救救她,可没人希望这个人是自己。
“这位先生。”
终于,有人站了出来,是教堂里的两位年迈的修士,马修和约什。
两个老头知道自己大概没几年好活了,他们连打扫教堂或者端一锅肉汤都费劲,更不必说在独眼隆那几个强壮随从的面前做些什么。
只是他们觉得必须得做些什么,总不能让玛丽卡和那些修女来承担接下来的事情。
“先生,紫色郁金香是亵渎的花,它不应该出现在神父的墓碑前,我们可以赔偿您的损失,但是请您原谅。”
马修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呵护还没被采摘下来的花苞,他希望自己的诚恳可以化解眼下的危险。
至于明明是对方先破坏习俗,做出令人愤怒的事情什么的,他已经没办法顾及了。
听了他的话,独眼隆沉吟了几秒钟,好像是愣住了,旋即立刻把手按在胸前,微微弯了弯腰:
“修士阁下,我为我的冒昧感到抱歉,对于你们的规矩我并不了解,我不知道什么亵渎的花,对此,我表示万分的歉意。”
谁也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肯对一名老修士这么客气。
原来大伙都在和空气斗智斗勇,并没有什么危机,那都是人们脑补出来的,这位绅士真的只是不知道而已。
如果这不是一场葬礼,或许微笑也会出现在众人脸上。
独眼隆说道:“不过,您是对的,这个季节弄到紫色的郁金香不太容易,我违背了习俗,可不违反帝国法律,而这位姑娘弄坏了我的个人财物,应当赔偿。”
那朵被扔出来的紫色郁金香安静地躺在泥土里,花瓣已经沾上了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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