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贞娘听了,对秦芬一笑,轻声道:“这下你也有亲兄弟撑腰啦。”
这个婴孩,从前众人都盼他是男孩,这样二房的子嗣才更兴旺些,如今当真是个男孩,且与平哥儿还差不多大,旁人不论,秦芬却猜不透杨氏心里如何想的。
她又看一眼杨氏,杨氏恰巧也看了过来,竟还颇有赞许地点点头:“徐姨娘算是秦家的功臣呢。
五丫头,你姨娘生了孩子,你去替我瞧一瞧。”
杨氏又对杜鹃招招手,“给七少爷备下的金三件,你与五姑娘一道送了去。”
秦芬收拾好心情,起身谢过,领着杜鹃往徐姨娘院里去了。
因着前些日子照料杨氏,秦芬怕过了病气给徐姨娘,已有十来天不曾踏足这小院了,此时进得院子,墙角那一株桃花已悄然挂了满满一树的花苞,眼看着就要开花了。
杜鹃也不催促,跟着秦芬在院中站了片刻,秦芬好似不曾察觉有人在等,好半天才回头一笑:“我想事情想出神了,这便进屋去吧。”
进得屋子,秦芬便往内室去瞧徐姨娘和婴孩,杜鹃捧上金三事的盒子,梨花替她打开,里头摆着一个厚实的金项圈并一对手镯、一对脚镯,瞧着沉甸甸的。
徐姨娘勉力起身:“谢太太的赏。”
杜鹃连忙将东西交在梨花手上,扶着徐姨娘躺了回去,问了几句七少爷平安的话,便道回去复命,将空间留给了秦芬。
秦芬前世里并无亲生兄弟姐妹,这时陡然多一个同胞弟弟,也颇感新奇,对着那婴孩不住端详:“七弟生得倒和六弟全不一样,七弟和姨娘像极了,不怎么像父亲。”
徐姨娘不由得笑了:“才生出来的孩子,都是一个模子的,哪看得出像谁,芬儿净说孩子话。”
她说着,不禁叹口气:“我从前一边盼生个男孩,以后好给你撑腰,一边又怕生了男孩,你在太太身边日子难过,如今当真生个男孩,又与六少爷前后脚,倒真不知怎么才好了。”
秦芬想一想今日在码头上的对话,又想想杨氏刚才的样子,笑着摇摇头:“姨娘不必操这许多心,如今外头事多,太太的心思,只怕不会放在内院,姨娘好生带着七弟就是。”
料想杨氏还不至于为了一个襁褓婴儿较劲,外头杨舅老爷和秦览,已够她操心的了。
更何况,秦芬相信,以心换心,杨氏终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徐姨娘听了秦芬的话,竟点点头,附和一句:“我也听说朝堂里有什么夺嫡的事呢,想来太太操心大事,无心管小事的。
既你如此说了,我便放心了。”
母女二人又说些家常话,秦芬一边答,一边留神看徐姨娘屋里的陈设。
因着生产,花瓶里不曾插鲜花,只供了一把栩栩如生的绢花,那绢花连带下头的斗彩花瓮,都不是徐姨娘该用的,如今秦贞娘还不能越过杨氏从库房赏东西出来,秦芬知道这必是杨氏赏的,心里倒真放了下来。
待秦芬出得门去,徐姨娘闭目养神,半天后忽地吐出一句:“这孩子,不能留在这院里,得想法子送去上房。”
梨花大惊,连忙去望门外,幸而婴孩才吃了奶,这时奴婢们不在近旁,她心下略定,回头道:“太太如今有了亲子,此番又厚赏了姨娘许多东西,姨娘何必忧心太过。”
徐姨娘摇了摇头:“你不曾瞧见五姑娘方才来的模样?穿金戴银、落落大方的,若是跟着我,能有这样的气派和前程么?”
这话梨花反驳不得,挠挠头不说话。
徐姨娘又望一眼摇床中的婴孩,满脸的不舍:“我送这孩子去上房,一则是为着他自己,二是为了五姑娘,三么,也是彻底安了太太的心,几下里一算,我自己这点慈母之心,也倒罢了。”
梨花不禁动容,用力抹了两把眼泪:“既姨娘都打算好了,便听姨娘的。”
没过几日,上房便收到梨花来报,说七少爷浑身出了小疹子,只查不出缘故,徐姨娘自觉无能,怕养不好七少爷,要送到上房来,盼太太的福气能荫蔽他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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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闻言,挥手命梨花下去,沉吟半晌,只觉得不解,于是唤了张妈妈来问。
张妈妈唬得浑身冒汗:“太太,徐姨娘那里,我可是一直小心在意的,就连青桐院我也一向派人盯着,七少爷绝不该出岔子的!
想必是七少爷体弱,有些吃不住福气呀!”
杨氏知道,张妈妈行事老练,绝不至于叫人钻了空子,原是疑心商姨娘的,此刻却摇头否了,又沉思半晌,忽地笑了:“既是七少爷体弱,那便抱来上房吧。
亲兄弟一起长大,是件好事。”
又隔几日,秦芬便听到消息,说上房把七少爷接了去抚养。
这话是茶花亲自来传的,必不会有错,秦芬听见,猛地起身,许久才慢慢坐了下去,眼圈胀满了酸意。
这时节,外头家里,都是风大浪急,徐姨娘一个小小女子,已尽力保全子女了。
尚未来得及多做感伤之思,又有个小丫头跑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老爷来信,说皇帝出巡,睿王监国,命家里谨慎行事,太太叫我来传话给姑娘们,这时节,都牢牢记住老爷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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