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掏出皮囊,倒了些清水在砚台上,一会儿工夫,研出浅浅的一摊墨水。
崔六郎舔开狼毫笔尖,蘸了蘸墨,提笔画了几笔,忽然又停手:“曹公,你不是中原人,对布匹不熟。
这布啊,不成。
这叫硬黄布,做衣服合适,上墨却略显滞涩。
不如我去买些一品的宣纸回来……”
“你不能离开。”
曹破延断然否决。
崔六郎摇摇头,提笔开始勾画。
刚填完长安城一角,他又抬眼道:“长安城太大,若是事无巨细都画上去,三天三夜也画不完。
曹公你用此图到底是要做什么用?我心里有数,下笔自然就有详略。”
曹破延道:“这与你无关。”
崔六郎双手一摊:“你要我两个时辰内填完长安城全图,却连干什么用的都不肯说——抱歉,画不了。”
曹破延听了这一串说辞,不由得大怒,一步迈到崔六郎的身前,伸手要扼他的咽喉。
崔六郎犹豫了一下,没有躲闪。
他知道靖安司的人就在外头,只消一声高喊,这些突厥人一个也跑不掉。
可是那样一来,之前的心血就全浪费了。
他赌曹破延现在只是虚张声势,没拿到坊图不会真的下手。
只要再诈上一诈,就能搞清楚他们的真正目的了。
曹破延掐在崔六郎咽喉上的手骤然停住,崔六郎心里一松,知道自己赌对了。
曹破延保持着这个姿势,头忽然朝着窗外歪了一下,似乎在侧耳倾听。
崔六郎有些紧张,难道是旅贲军的人粗心大意搞出了噪声?他连忙问道:“曹公,怎么了?”
“你听到什么没有?”
曹破延指了指窗外。
崔六郎听了听,外面寂静无声。
他有点茫然地摇摇头:“什么都没有啊。”
“对,什么都没有。”
曹破延露出草原狼才有的狰狞笑意,手指猛然发力,“刚才进门时,附近明明拴着许多牲口,热闹得很,现在却连一声马鸣都没了。”
一听这话,崔六郎的面部遽然变色,开始是因为惊慌,然后是因为窒息。
崔器在外头等待着,心里越发不安。
货栈那边没什么动静,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作为一名老兵,他的这种直觉往往很准。
他再度用横刀把护心镜探出去,这次对准的是丙六货栈的窗户。
窗口很小,镜上只能勉强看清有人影晃动。
忽然一个人影在窗前消失,同时传来“咚”
的一声,似乎有沉重的东西倒在地上。
不好!
崔器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他猛然收回横刀,急切地对周围吼道:“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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