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府民风对官彪悍,税官断然是不敢来的。
但是沧州府人与平头百姓之间的关系,却大多比较朴实平和。
农夫牵着羊羔,卖了些银子,换些细点心、酥糖之类,脸上的笑容就怎么也抹不去。
见到儿子瞪着好奇的眼睛,都瞅瞅,西看看,陈广德的心里就仿佛长了草一样。
小饭摊的前的长案上挂着煎的焦黄的海鱼豆腐,旁边还摆放着辣椒丝,侧卧在浅口碗里,碗旁边的精致的竹筒里,斜插着几双朱红色的筷子。
那眉毛画得极细,脸上擦了劣质胭脂的老板娘,见到陈生正驻足观望,便扭着水蛇腰,走过来问道:“二位爷,喝点?”
说着还向陈广德抛媚眼,骇的陈广德躲在了陈生的后面,用袖子遮住了脸。
对陈生说道:“生儿,这老板娘好生风骚,咱们走。”
见到陈广德惊骇的表情,老板娘吐了口唾沫,咒骂道:“呸,没钱看什么看?闻跑了味道,给不给钱?”
陈生掐着小腰,怒斥道:“婆婆人长得丑,饭也做的丑,难怪没生意。”
“小东西,老娘剁了你!”
老板娘从砧板上提着菜刀,便要追杀父子二人。
父子二人很是落魄,一路逃窜,这才甩开追了半条街的女人。
陈广德低着头,“生儿,是为夫没本事,连海鱼都让你吃不上。”
见到父亲低落的模样,陈生笑笑:“外面风大,上面都是尘土,不健康。”
父子二人找了块大石头,将木板放在大石头上,将上好的白棉纸扑在木板上铺平,压上镇纸。
陈生将小马扎放好,让父亲坐下,自己从旁边的混沌摊要了些水,帮助父亲磨墨。
“读书人少不了要磨墨习字,磨墨时切记水要适中,食指要放在墨的顶端,这两根手指夹在墨条两侧,磨得时候一定要轻,用力要匀,你爷爷说过,磨墨要跟生病一一样,千万别太快,太快了是磨不下来的。”
说起读书,陈广德的眼神中充满了自信,整个人的气质也变了。
谈吐间有指点江山的意味,父亲只有谈论读书的时候,才会给人一种书生意气的风味。
教的认真教,学的自然是认真学。
陈生发现,原来读书也没有那么简单,仅仅是一个磨墨就如此多的讲究。
如果不是父亲的教诲,自己很可能折腾半天,一点好墨水都弄不出来。
到时候就算是有人找父亲写家书,却因为没有墨水而只能作罢,这也难怪老娘为什么不让自己跟着父亲来添乱了。
磨出上好的墨水之后,陈广德拿出《三字经》来教授陈生诵读。
陈生的脑海里顿时出现一个清瘦的老夫子,自称王应麟,要教授陈生三字经。
陈生有了上次经验,不敢在大街上就这样研习,生怕引来别人注意。
赶忙向脑海中的老夫子道歉,禀明缘由,老夫子教训了两句孺子不可教也,就消失不见了。
陈生跟陈广德念了没有几句,便有客人上门了。
课程也就暂时结束了。
先是一个穿着朴素,后背挂着秤砣的行脚商人来写信。
明明手里捧着窝窝头,却偏偏说自己过得很好。
明明落魄的很,衣服都打了补丁,却说自己要发大财。
还说自己一切都好,不要让家里担心,该花钱的时候就花。
陈广德写完信之后,见到这个行脚商人实在可怜,反而倒给了人家五个大钱,让他自己买身干净的旧衣裳穿。
那商人满怀感激的离开了,但是陈生却在旁边直皱眉头。
这还没挣到钱,反而赔了五个大钱,难怪家里的日子那么困难。
不过陈生也发现,父亲的小摊回头客很多,甚至有些人主动送上些小礼物。
父子二人还没有赶集,一会的功夫周围就多了一只可以下蛋的老母鸡,一斤猪肉,半捆芹菜。
对于这些小礼物,父亲只是稍作推辞,就笑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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