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德丢牡丹在季墨脚边,上前,揖手:“王爷,季某有父,名叫季丁。
此生除了季丁,我绝不会再认任何人作父。
夜闯尊府,要见您一面,季某也绝不是为了什么荒唐的认亲一事。
季墨与突厥人勾结,准备明日在牡丹花会上行刺于您。
朝廷命官勾结突厥,难道他不该杀?”
说着,他忽而上前,一脚狠狠踩上季墨胸膛,咔嚓嚓的骨断之声,季墨再喷一口鲜血。
李代瑁本就吐过两回血,暗沉沉的屋子里唯有一扇后窗透进夕阳来,满室血腥中两鬓突突,抽出佩剑抵上季明德的胸膛:“若他果真勾结突厥要谋杀本王,也该由大理寺审问,定罪。
倒是你,杀季白,认匪首方升平做干爹,黑道白道那一道你不曾走,你眼中可还有王法?”
季明德往前一步,李代瑁手中的长剑几乎刺穿他胸前衣帛。
“是,匪首方升平是我干爹,季白是我杀的。”
季明德紧紧盯着生父,两臂松旋于半空,目光中仍是独狼盯着垂死猎物时的玩味,一字一顿道:“但我不曾把两位公主送到突厥和亲,并叫突厥人奸杀在西海畔,您说呢,王爷?”
送公主和亲,并叫突厥人奸杀,是大魏皇廷之耻,无人敢揭的疮疤。
一胎同生,季明义虽长于商人铜臭之家,文韬武略,侠肝义胆,见他不过两三回,便是打心眼儿里的喜欢。
再瞧瞧这一个,狂妄、自大、面俊而性野,无法无天到当着他的面打杀养育自己长大的族叔。
若与他相认,给他一个皇亲的身份,他不得把天都给捅破?
李代瑁此时身边无人,眼看季明德一步步逼近,横心再逼剑:“季明德,若你果真十年寒窗,就挺起你书生的脊梁骨,从本王这书房中走出去,回到秦州,此生都不要再回长安,也不要翻过哪座关山。
今天你打季墨之事,本王绝不追究。”
宝如怕两父子再这样僵持下去要伤到彼此,她刚想推门而出,只听倒在地上的季墨忽而一声惨叫,再看时,李代瑁手中那柄剑已反手叫季明德插在季墨心窝之上。
被踹晕的季墨遭剑刺,猛然清醒过来,见是季明德长剑刺下来,两颊酒窝,满脸狞笑,吓的转身就是一滚,满身血汩汩往外流着,挣扎着往门口趴去,张嘴便是血,便往外涌还边在喊:“季明德非但弑父,还勾结土蕃马匪,土旦是他抓的,秦州知府胡魁,也是他杀的!”
季明德仍在狞笑,忽而扔剑在半空,抓起来仿如投镖枪一般,斜斜将剑剁下去,贯穿季墨的胸膛,剑刃钉在石质地板上,发出游龙般的啸音。
季墨一声哀嚎,长血喷腔,气绝当场。
朝之三品重臣,一方都护府的大都督,就叫他这般残忍的,连踹带踢,生生杀之。
满室血泊,残屏歪倒,分不清是他吐的,还是季墨吐的,血泊之中满满的,季墨挣扎过的手印,在青灰色的大理石砖地上,一抓一痕,便是季墨临死时奄奄一息的绝望,骇人欲绝。
李代瑁气的大吼:“逆子,你竟当着本王的面,谋杀朝廷命官?”
季明德道:“突厥人的奸细此刻就在府外,只要王爷唤进来一审,便知季某所言非虚。
人是王爷怒中所斩,与季某可没什么关系。”
疾行两步逼近李代瑁,肩比同高的父子,李代瑁双眼深黑,憔悴。
季明德却精健,挺拨,一身贲勃之势。
他揭过圆木衣架上的直裰,套在身上,半猴着背,土匪训人的架式,紧盯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哑声道:“另,季某入长安,是来考会试的,不中进士,绝不回秦州。”
李代瑁望着赤手空拳的儿子,他系着掖下衣带,一步步逼近。
这个瞧起来叫人厌恶的,反感的,胡茬横生的年青男子,他并不觉得他像自己,只是觉得他分外叫他熟悉,他看得到他眼里的仇恨,不屑。
身于高位十年,他从不曾怕过任何人,唯独这年青人,叫他心生胆怯。
徜若,季明义是生成他这般眉眼,他不会那么轻易就点头,叫王定疆杀了他的。
天意弄人,李代瑁道:“不知耻的孽障,明义为光禄寺办皇差,多乖的孩子,你竟流入恶道,与方升平那等土匪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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