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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熬到放假的时间,梅月婵兴冲冲的向晓娟说了自己想尽早结些工钱交房租的事情。
从后半夜延续而来的细雨,朦胧如雾、若有若无,像一层薄薄的苔藓,敷在人的脸上和衣服上,清晨因此多了一丝阴冷。
晓娟望着镜子中自己身后立着的人影,不解地问:“一家人都要来城里?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为了能更好的生存。”
晓娟没有立刻吭声,默默的注视着她,把手中的牛角梳放在梳妆台上,顺便拿起粉色的发卡,把垂在脸颊两边的头发高高的拢起。
左右端详了一下,才淡淡地说:“城里并不如你想象的遍地黄金。”
梅月婵闻言,只是浅浅一笑了之,沉稳而坚定的目光,不曾动摇丝毫,因为隐约地兴奋反而显得更加明亮。
这是带着家人见识广阔天地的第一步。
如果当初离乡背井是因为生活所迫苟且活命,他们已经做到;改变眼下的生活,重新建造陆家的繁华才是压在她心底最隐蔽的愿望。
这个愿望固执而沉重,她一度失去自信甚至不敢触摸,任由自己枯坐井中,心灰意冷不愿再有任何奢望。
但有些执念即便卑微如草种,即便是火烧雪埋,总有一天会破土而出,冰雪和寒冷也无法禁锢。
姜少秋的父亲为了良好的秩序,更多人的安危;晓娟的丈夫保家卫国心怀天下,夫妻两地分居;自己困顿于生活的苦难。
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超越的困苦,一只鸟为了希望也要渡劫逢灾锲而不舍。
曾不只一次的梦见自已困于深彻的暗井,迷失于漆黑的荒原,找不到出口望不见星辰,这样的梦魇不知何时已悄然远离,但梦中自己的焦虑,迷茫与孤独,能清晰如昨。
打开禁锢的心窗,她看到了遥不可及的星辰,这束光来源于姜少秋。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
教之道,贵以专。”
家豪口中念念有词,由远而近。
走到梅月婵旁边,掰开她的手指,把两枚深红的荔枝放在她手心,仰着小脸:“给坠儿吃。”
梅月婵含笑将他抱在怀里。
自从带着家豪,时间不长却屡出状况,晓娟已经心有微词,家豪对她的依赖却一如既往。
晓娟起身缓缓走到跟前,想从梅月婵怀中抱过儿子,家豪却紧搂着梅月婵的脖子:“我要去看小弟弟。”
晓娟只好作罢,接着说:“这样吧。
你说的比较仓促,我手头的现钱也不是很充足,我先付你一半,交完定金还绰绰有余。
剩下的,过几天吴管家去银行取回来,我再付清你。”
梅月婵痛快地点点头,然后望了眼怀中跃跃欲试的家豪,迟疑地问:“搬家,事情琐碎,万一今天办不完,明早天一亮,我准回来。”
晓娟思量片刻,总觉得哪里不妥,但是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点头应允。
出了门,梅月婵的目光不由得望向姜少秋上次站过的地方,除了风无声无息的穿过,淅沥的晨雨渐息渐止。
此时的姜少秋正排队进入肃穆的考场,警察和飞行员是他心仪已久的职业,他终于下定决心。
就算不得已在那个人的手下,愿意为自己的理想忍受他的挑剔与苛责,接受命运的锻炼与挑战。
陆伯平、薛凤仪几次站在路边向远处张望。
远处水洼中的白鹅,也伸长了脖子朝这里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