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千里之外的萧韫,也是问自己。
“公子,用早膳吗。”
隔着薄薄的门,越青的声音悠悠传来。
“……”
越青以为遂钰还睡着,便又重复道:“早膳已经做好了,公子要用些再睡吗。”
遂钰放下玉玺,喝了点茶杯中,昨晚的隔夜水。
冰凉下肚,混沌的意识总算是清醒了些,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就放在门口吧,我待会来取。”
赶路这些天,遂钰竟无一日睡好。
改变长久以来的作息,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再怎么发起床气,一整个月份,也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天不亮便起,匆匆忙忙准备早朝的习惯。
顶多是被萧韫叫醒时生气,洗漱好略用些糕点垫肚子的时候,遂钰便不怎么发火了。
将脚底的杂物堆放至桌面,把早膳端进来,遂钰席地而坐,大口将熬至浓稠的粥吃光。
不知怎么的,边吃边掉眼泪,他想用帕子擦,却忽然记起昨日裤腿沾泥,帕子用来擦泥点了,此刻应该在院子里晾着。
眼泪越流越凶,止不住地向碗里掉。
混合着眼泪与软烂的米下肚,遂钰没想到原来眼泪尝在嘴里是咸的,入腹后,溢上心头的却是苦味。
他忽然想到,某次萧韫在早朝发了好大的火,起因是官员层层克扣赈灾银两,导致百姓穷困潦倒,瘟疫横行,死了数万人。
萧韫登基,唯有那次的赈灾是真正发了火的。
萧韫说:“不会有完全两袖清风的官员,人都有私心,在职责之中,为自己行方便是人之常情,也不好真施压臣子,这样会没有人愿意办差。”
从前置之不理,是因克扣后的银子,能正好解百姓的燃眉之急,这都是皇帝召户部计算好的。
或者说,原本想要发放民间的银两便是那个数,多出来的是为解决地方官员。
派钦差加以监督,落实起来便容易多了。
然则,人不可过分贪心。
那年的赈灾银两被克扣了大半,致使皇帝震怒,从上到下裁撤近百人,甚至为首带头的几名,处以绞刑。
从大都行刑,沿途示众,用以震慑朝臣及地方官员,直至回到其本家。
能被萧韫惦记,大抵是徐仲辛同西洲牵涉过多,久而久之威胁到了萧韫的地位。
朝中也有同西洲交易的官员,但他们懂得收敛,萧韫自然愿意以其为饵,放些无足轻重的疏漏,引西洲入局,筹划如何狠狠敲他们一笔。
这次的诱饵,轮到了萧韫自己。
你不是很希望他死吗,遂钰问自己。
可父王也在大都,他必须得救父皇。
南荣军攻打,万一徐仲辛气急败坏,直接拿父王开刀怎么办。
遂钰双手颤抖,无力躺倒。
他所身处的,不再是铺满柔软羊绒地垫的玄极殿。
冰冷,坚硬,带着渗透四肢百骸的阴寒。
父兄既然愿意配合皇帝,便是他们并未将遂钰计算其中,坚持将遂钰同褚云胥尽快送回鹿广郡。
或许这一路,跟在他们身后,意欲刺杀他们的人,也被王府处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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