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昏昏,月照绡帐。
历经这一夜,她只觉满身疲倦,现在再仔细想来,若是他已将所有人尽数捉拿,应该不会如此早地归来,但能催促他如此迅速地回来,是有何事?
还有崔二……
他倒下之时,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困倦与疑惑重重而来,玉姝躺在里侧,阖上沉沉的眼皮,心中千回百转,直至帐外响起沉沉脚步。
绡帐拂开,满身的清冽雪松气息席卷帐内。
他将案上烛台吹灭,继而上榻,炙热的体温将里侧蜷缩而卧的女郎裹住。
玉姝眉梢微拧,意识沉沉间,再度嗅到他身上浅浅的血腥气。
一丝一缕,萦绕满帐。
锢在她腰间的手臂如铜墙铁壁般,挪不开分毫。
思及他方才的妥协,玉姝侧了侧身子,将脸颊陷入枕间,短暂地隔绝了他身上那股散不去的血腥。
浓夜阒寂,庭中有风拂过葳蕤草木,掩盖了一夜血战。
寅时过半,萧淮止睁眸窥视着枕边人沉睡面容。
半晌后,他起身拂开红绸软绡帐,换上玄色外袍自殿内离去。
主殿灯火未熄。
漆黑的夜空渐渐露出一抹鱼肚白,夏日昼长夜短,此刻天将明。
长廊檐下喜灯曳晃,殿门之外候着身着黑甲红披的士兵,见廊道拐角那道颀长落拓的身形,即刻躬身揖拳。
殿门顿开,萧淮止看向殿内恭候多时的几人。
几人纷纷揖手示礼,温栋梁上前几步,恭声道:“主公,人在暗室里。”
萧淮止颔首,阴晦的眼眸转而睥向殿内暗门。
他负手提步走向那间暗门,暗门之内,几簇火光照着邢架台上四肢捆绑的男人。
脱去那一身甲胄,崔二白色中衣已被胸腔大片鲜红血液洇染,一张披着人皮面具的脸毫无生气,只木然地抬眼看向暗门立着的男人。
四目相对,崔二咽下一口涩痛的唾沫,冷笑几声,胸前疼痛不已。
“你若杀了我,少主只会恨你一辈子……”
萧淮止闻言将幽暗的视线定在他脸上,唇角轻扯,眸底满是冷嗤,他将袖口往上推,腕骨处蜿蜒而上的青筋在熊熊烈焰下根根分明。
走入暗室之中,温栋梁提着烛灯将满墙刑具逐一照亮。
萧淮止并未动墙上刑具,只从袖中取出一把精美匕首,刃面冰冷锋利,他手腕转动,将刀锋指向崔二穿破的胸膛处,往伤口戳进几分。
“恨?她已是孤的妻子,很快我们会有一个孩子,你不过一介卑贱的奴仆,凭什么让她恨孤?”
匕首在话落间凿开崔二渐渐凝合的伤口,他嘶声痛喊,额间冷汗如瀑,然而没有一点用处,只能凭空消耗体力,加快死亡。
崔二屏息,凝聚最后一点理智,声音嘶哑道:“萧淮止……我是……低贱的奴仆……可是……你这样怕我告诉少主……不就是……因为九年前,你……也、是、卑、贱、奴、仆!”
你又好得到哪里去呢?
说至此,崔二再不顾他的威胁,仰头大笑,痛苦的泪水从眼眶溢出,身体不断地流出血液,一点点地顺着邢架台,漫延至地面。
深黄的火光照着男人冷白俊容,他半垂着眼,如同看着一滩死物般睥着崔二。
又是九年前……
萧淮止沉默一息,一把撕开了崔二脸上狰狞的人皮。
“你以为孤会怕?”
说罢,他继而转动手中匕首,刀锋瞬时晃动火光,明灭一息间,崔二四肢筋脉已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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