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话筒说。
这平和的微笑似乎又让他回复到往日,庆娣有一瞬入神,仿若此时就是看见他哼完那首长调,侧头望向她的那个月夜。
这瞬时的失神,两人都陷入沉默。
还是姜尚尧先开口问:“怎么会过来冶南?”
“来镇上谈实习的事,顺便看我舅舅。”
突然被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庆娣以直觉回答,答完又暗自后悔,不该谈起信上的内容,只好把话题错开,“我带了些烟和水果,不让送进来。”
姜尚尧温和地解释说:“规定是这样的。”
庆娣见他没有追问实习的事情,稍稍松了口气,接着努力想说点什么可又觉无从谈起。
她理不清此时的感受,面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虽说比以前壮实了,下颚也满是男性气息浓郁的青茬,可笑容温煦如旧,正是她朝暮所思的那个人。
但是,她又强烈地感觉到,在那如暖阳的目光背后,有些无从捉摸的审视与考量。
庆娣如坐针毡,拿着话筒的手也微微作抖。
“家里都还好吧?”
随着他开口,好像高考出考场时的那种轻松感突然而至,庆娣无意识地吁出一口长气。
“都还好。
你们家也好,我前些天才去看过,姥姥身体很不错,阿姨也挺好的。
对了,我今天来晚了是不是?不然应该能碰上姜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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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姜尚尧微微点头,接待室里又还复寂静。
庆娣另外一只手难耐地划弄腿上的牛仔裤,沉吟了片刻问:“听姥姥说,年底能出来了?”
见姜尚尧再次点头却不说话,一种让人不可轻忽的滞重的压力感潜散开来,令空气也沉抑。
庆娣心中既感挫败又感辛酸,境遇真的能改变一个人本性至此?往日的姜大哥虽不多话,却极易相处。
而此时的姜大哥,分明是布帛裹寒芒。
莫名而至的切肤之疼,庆娣一颗心无可抑制地抖颤,她就此一笑,望着姜尚尧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悲悯来。
姜尚尧脸上温和的表情在她的笑意下瞬时凝固,透过玻璃与她对视,眼中情绪高深莫测。
在庆娣以为呼吸将断时,他终于开口,说:“以后别写信来了。”
……庆娣不自觉地咬住下唇,捏紧手中的话筒,深深呼吸。
“我从接到你的第一封来信开始,就在猜测究竟是谁,对我、对我家情况能那么熟悉的人并不多。
也听我妈提起过,之前你帮了不少忙,连严律师也是你的朋友介绍才肯来受理我的案子。
我猜是你,只是进来后一直没见你来过,所以不敢确定。
至于雁岚……”
他眼中伤痛稍纵即逝,“不用再骗我了,到了这境地,我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一股被揭露的难堪,掺挟着心思呈于人前的羞赧,庆娣耳根热烫,眼睛不知该往哪看,嘴里嗫嚅着,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明白你的好意,大概我妈也是一样的想法。
谢谢你们。”
直到此时,姜尚尧才抹去煦然的面具,代之以令人心悸的平静。
庆娣目注于他置于案头捏紧的拳头,一边默数拳上暴突的青筋和老茧,一边喃喃说:“对不起。”
他颓丧地垂下头去,过了半晌无声而笑,自顾自地说:“其实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我想听的是,你能说一句我误会了、我多心了、事实不是我想的那样、雁岚还……”
他喉间哽咽,说不下去。
这是怎样的一种信任?对于雁岚的渺无音讯,他甚至没有怀疑过雁岚有变心离异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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