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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泱接过玉杯,一饮而尽,细品张氏刚才的话,脸上神色变得悠远空茫,墨色眼眸里,漫起来自古老洪荒中的辰光:“这世上,岂有万寿无疆之人。”
她看着满脸俱是敬意的凡人,喟然长叹。
张氏没想到王这样回答,世人皆盼能与天地永寿,日月同存,万寿无疆既是一句祝福的话语,也是人族毕生所求,虽知人不可长生,但人们依然沉溺于这句谎言,无法自拔,万人之上的王,竟轻易将这层纸糊的窗户捅破。
“张氏,你名唤什么?”
弥泱看她脸上神色复杂,似是对自己刚才的话无法作答,便岔开话题问道。
“名嫣。”
张氏答道,她已经多年未对他人提起过自己的名字,她曾以为,除了濮阳端,在这世上,不会再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你们早些休息,我们无需伺候。”
夜已深,垠渊看张嫣和濮阳端脸上皆有倦色,这几日临水城内气氛紧张,天钧一众将军皆在醉仙居内借住,他俩定是忙坏了。
张嫣只道两人不想被打扰,良辰短暂,春宵难得,她携起丈夫的手,款款走出雅间,关门时,还不忘意味深长地看向两人,嘴角上扬,勾起个引人深思的弧度。
那点心思,被弥泱看得清清楚楚,只要神愿意,所有人族,都会像白纸一样在他们面前铺开,人族眼中,一男一女,深夜独处,美酒两壶,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张嫣本是天钧人,为何不给她恢复寿元?”
垠渊听她说到世上岂有万寿无疆之人,再看那两个心地纯良却被命运束缚的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弥泱摇晃着手中剩下一半醉仙的酒杯,低头浅笑,却不说话。
张嫣虽因触犯禁令遭到惩罚,但神族只需动动手指,就能破解,她之所以不愿出手,并非冷漠,只是,万事皆有章程,种下怎样的因,就要承受怎样的果。
若她今日助张嫣恢复寿元,那数十年后,濮阳端寿终,独留另一人活于世间,茫茫余生二百载,要生者如何熬过无数个漫漫长夜,凡人一世,若能得偿所愿,又何必拘泥于区区百年。
酒过三巡,带着一弯阴影的月爬到西边,已是后半夜,垠渊拉起弥泱说道:“走吧,草原上该热闹了。”
说罢,留下一张字条,将一锭黄金放在桌上,一挥衣袖,两人消失在夜色中。
暗流涌动的草原上,王帐周围,所有人彻夜难眠,看似平静的草地下,天钧遁者来回穿梭,只为在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出。
王帐内烛火一直亮着,数百人聚集在大帐一里之外,约定时间已过,各家武士却迟迟不敢动手,烛火未熄灭,就意味着万俟儁尚未入睡,他们虽然人多,并无十足把握战胜清醒的草原第一勇士。
苦等半个时辰,王帐内依然烛火闪烁,再等下去,若到天明,计划就会彻底被打乱,离白色大帐最近的几顶毡房内,毫无亮光,还不时传出阵阵鼾声,首领亲卫全在帐中酣睡,武士们决定,冲入大帐,直接动手。
他们挑选武力最高的十人,带上草原上最锋利的钢刀,为确保万无一失,钢刀上已淬上见血封喉的毒药,由这十人闯入大帐,合力将万俟儁杀死,之后数百人一起将首领亲卫剿杀在睡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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