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刚登基时,一如皇上今日,有心整顿吏治,收拢皇权,却如蜉蝣撼树,节节败退。
如今皇上再想动手,只能耐心地,将门阀士族这张遮天蔽日的大网,一股一股地拆开…
正沉心候着听差,忽见远处南宫门方向有人提灯疾行而来,暗橘色的烛灯像是浮在夜空里的鬼火,扰得人惴惴不安。
“刘大人?何事连夜入宫?”
走近一看,正是京畿守备司令刘立恒。
非军政急情,戌时后不得再开宫门。
待梁济看清刘立恒身后还跟着个风尘仆仆的副将,衣着很像是北境军…心猛然沉了下去。
“军情急情,我等需面见皇上。”
刘立恒目光灼灼,来不及寒暄直奔主题,手里还捏着一卷火漆封着的军报。
梁济接过军报,先行入内呈上:“皇上,边境急情,刘将军和送信的将士都在外面候着呢。”
祁钰拆开军报,是刘青亲手所书,鹤疆国境内有骑兵调动,将出未出,似要与戎狄在大齐西北边境形成合围之势。
怕什么来什么,内忧外患,似乎初一夜里的那场大火在冥冥之中当真有所预兆。
祁钰心智果决,飞速通观全局。
鹤疆戎狄占骑兵优势,擅长游行作战,但小国寡民论持久战并非大齐对手。
若战,则兵马粮草是基础,国内饥荒方才平息,又修水利,大齐不能放着民生不顾散尽家财去打仗。
何况,如今内政不稳,一旦起战乱,难免宵小之徒趁乱浑水摸鱼。
“梁济,召程立、户部、兵部入宫见朕,让陈瞒亲自去景福宫将瑜昭容请来,从后门入殿。”
“奴才遵旨。”
景福宫宽敞,只一间南向阔亮的主殿,明丹姝索性命人再重新修葺出一间小厨房来。
听说二皇子这几日都蔫蔫儿的,今儿正好得空,便与丹草和山姜在小厨房里做些各色花样的糕饼,明日给他送去。
祁理嘴硬心软,她见到那孩子总是会想起阿臻,也觉得投缘,愿意用心看顾几分。
何况,周琴为她诊过脉,早年练功时受寒,不易有孕...二皇子这个嫡子,来日也许会派上用场。
“主子,陈瞒来了。”
黄卉神色匆匆入内,与她附耳低声道:“似乎是前线急情,只是不知皇上此时为何召主子过去。”
“前线…”
既是急情,便是有极大的可能要动兵戈…明丹姝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视线落在盘里黄澄澄元宝形状的点心时,吩咐道:“山姜,将已做好的几样点心都装进食盒里,再温上壶热热的参菊茶。”
参须提神解乏,菊花明目清热。
刘青的大军几日前才到北境,送信的将士去而复返,想必是日夜疾行…
“瑜主子。”
陈瞒见她从小厨房出来,拱了拱手,接过她手里的两个分量不轻的食盒,看着景福宫满院子的宫人,难得动脑扯了个谎:“皇上请您到承明宫用晚膳。”
顿了顿…画蛇添足地不自在道:“皇上说…瑜主子不用带宫人。”
明丹姝看着这榆木脑袋暗自发笑,也不戳破。
像是真不知道轻重缓急,不紧不慢:“有劳陈大人略等等,本宫去换件衣裳。”
陈瞒心里十万火急,张了张嘴,又将话咽了回去。
他是个粗人,自小长在军中,实在不明白…就算瑜昭容是明太傅的女儿,可到底是个女流之辈,最多也不过嘘寒问暖做些汤汤水水罢了,皇上今日怕是指望错了人。
“走吧。”
明丹姝出来,身上披了件十分宽松的大氅,温霭柔和。
景福宫是东六宫里除了皇后的长乐宫,距离前朝最近的一座宫殿,事急从权,她并未乘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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