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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却说杜十娘在舟中,摆设酒果,欲与公子小酌,竟日未回,挑灯以待。
公子下船,十娘起迎。
见公子颜色匆匆,似有不乐之意,乃满斟热酒劝之。
公子摇首不饮,一言不发,竟自床上睡了。
十娘心中不悦,乃收拾杯盘为公子解衣就枕,问道:“今日有何见闻,而怀抱郁郁如此?”
公子叹息而已,终不启口。
问了三四次,公子已睡去了。
十娘委决不下,坐于床头而不能寐。
到夜半,公子醒来,又叹一口气。
十娘道:“郎君有何难言之事,频频叹息?”
公子拥被而起,欲言不语者几次,扑簌簌掉下泪来。
十娘抱持公子于怀间,软言抚慰道:“妾与郎君情好,已及二载,千辛万苦,历尽艰难,得有今日。
然相从数千里,未曾哀戚。
今将渡江,方图百年欢笑,如何反起悲伤?必有其故。
夫妇之间,死生相共,有事尽可商量,万勿讳也。”
公子再四被逼不过,只得含泪而言道:“仆天涯穷困,蒙恩卿不弃,委曲相从,诚乃莫大之德也。
但反复思之,老父位居方面,拘于礼法,况素性方严,恐添嗔怒,必加黜逐。
你我流荡,将何底止?夫妇之欢难保,父子之伦又绝。
日间蒙新安孙友邀饮,为我筹及此事,寸心如割!”
十娘大惊道:“郎君意将如何?”
公子道:“仆事内之人,当局而迷。
孙友为我画一计颇善,但恐恩卿不从耳!”
十娘道:“孙友者何人?计如果善,何不可从?”
公子道:“孙友名富,新安盐商,少年风liu之士也。
夜间闻子清歌,因而问及。
仆告以来历,并谈及难归之故,渠意欲以千金聘汝。
我得千金,可借口以见吾父母,而恩卿亦得所耳。
但情不能舍,是以悲泣。”
说罢,泪如雨下。
十娘放开两手,冷笑一声道:“为郎君画此计者,此人乃大英雄也!
郎君千金之资既得恢复,而妾归他姓,又不致为行李之累,发乎情,止乎礼,诚两便之策也。
那千金在那里?”
公子收泪道:“未得恩卿之诺,金尚留彼处,未曾过手。”
十娘道:“明早快快应承了他,不可挫过机会。
但千金重事,须得兑**付郎君之手,妾始过舟,勿为贾竖子所欺。”
时已四鼓,十娘即起身挑灯梳洗道:“今日之妆,乃迎新送旧,非比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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