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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喊完就惊见那女人已来到自己面前,蓦地伸出手在他脸上捏了捏,笑眯眯道:“哎呀,生气了呢,真像个瓷器娃娃,呵呵,宫里一直都死气沉沉,没几个敢大声说话,难得来了一个这么有生气的,可别自己把自己折腾到翘辫子,那样的话我会很失望的。”
“你、你——”
少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是怎么来到自己面前的,明明刚才两人还隔了三四丈的距离,眨眼间便已贴近眼前,而他却毫无所觉——这怎么可能。
“这段时间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吧,有什么打算也得等能动了再说,不能行动自如的话就只有受制于人,你应该不喜欢那样的处境吧。”
自然而然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如同对待一个稚龄的孩子,宽容且耐心。
少年抬头看她,目光惊骇呆滞。
有的人就像冬日的阳光,看似灿烂,实则凛冽。
眼前的人即是如此,尽管脸上的笑容温暖如同春风,然而话语和举止中暗藏的机锋却令人感到挫败不已。
刚才拍在他脑袋上的手如果运上内力的话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那个女人完全有能力这么做——只要她想,他却连防备都来不及,然而她只是安抚孩子一般轻轻落下。
心脏猛烈地一缩,他拜在孤鸿子门下七年,虽不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孤鸿子自视甚高,对门人要求极为严格,非天赋异禀且韧性十足者不收,他既能入其门下、学成出师,自然也有几分自持,可如今看来即使拼尽全力闯进皇宫也无济于事,且不说自己已被那个冷面侍卫重伤,哪怕站在那人面前也无法动其分毫,原来自己的力量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巨大的无力感袭来,比身体上千疮百孔的痛楚更甚,压得他几欲折腰。
沐墨瞳带着朱砂转身向外走去,及至门口时忽回头问道:“已故勇毅侯夫人兰如是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姑姑。”
床边的人尚未回过神,下意识答道。
“难怪眉目之间会有些像。”
沐墨瞳喃喃道,点了点头,再未说什么,转身离去。
不大一会儿便有宫人进来打扫收拾屋子,起先还有些怯怯的,怕他又发起疯来伤人,然而小心翼翼等了半晌,见他只是倚着床柱发愣,倒像失了魂似的,遂放下心来,自顾专心干活,好快些离这个怪人远点。
15
潇洒寒林,玉丛遥映松篁底。
凤簪斜倚。
笑傲东风里。
一种幽芳,自有先春意。
香风细。
国人争媚。
不数桃和李。
洁白的玉兰笺上,簪花小楷轻灵娟秀,似还散发着淡淡墨香,写下这词的人当是蕙质兰心。
沐墨瞳看向窗外,拒霜宫随处可见的芙蓉树,在急雨过后愈显丽色夺人,三三两两的花瓣坠在窗前的青石阶下,如委顿的蝶翼,那样灼艳的颜色却并未让人感到温暖,反而有股艳到极致而生出的冷冽,煊赫而寒彻。
在尘土气息肆意的纷芜里,她想起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花,一个淡雅如兰静穆如水的女子。
兰如是。
眼前仿佛浮现出当日那个女子坚毅哀切的神情——
“家父任户部侍郎时惨遭奸人构陷,兰氏一族尽皆入狱,幸蒙太子殿下彻查之下最终才沉冤得雪,虽然经此一事兰氏一族宗亲血脉凋零,唯剩妾身和一个侄儿相依为命,但殿下恩德不敢忘怀,何况亡夫战死沙场后,妾身一个孀居女子无依无靠,夫家项氏同样人丁单薄,素日里多有不便,几番遭受得势权贵欺压却无力反抗,是殿下感念亡夫为朝廷立下寸功,予以多般照顾。
兰如是虽是一介妇孺,但也深知恩义重于天的道理,这辈子若不能回报殿下之万一,纵使下辈子结草衔环亦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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