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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六年的除夕夜里,建安城上空星陨如雨,钦天监以为是不祥之兆,此事一出,上至朝堂,下至百姓,都人心惶惶起来。
仿佛为了印证这个预兆,永安七年的正月便出了一件大事——雍王杨燧薨殁。
雍王年迈体衰,这些年旧疾时常复发,却每次都强撑着病体挺了过来。
偏偏在这年元日祭天大典之后,突然病重,回府后呕血不止,药石无医,就此归天。
此事一出,朝中几乎是风云变色,谁都知道永安帝杨解自登基以来便仰仗穆王杨烨打理朝政,穆王死后便是雍王。
而如今雍王一殁,整个大昭像是突然失了主心骨,让素不理事的永安帝也惶恐起来。
比起惶惶不安的皇帝,朝中世族公卿们却又是另一番态度,其中为首的自然是高李邝卢四大世族。
汝宁高氏是当今太后的母族,在朝中地位历来便是举足轻重。
而信陵李氏如今兼着仆射之职又掌着兵部,名贤倍出,在《氏族录》中继天家杨氏、东胡拓跋氏之后,排在第三列。
邝氏世代书香门第,自睿宗时无涯宰相邝言天下皆知,而后离原邝氏子弟便长居尚书省要职。
楚中卢氏是原先穆王杨玦的母族,先前风光过一阵,只是近些时候杨玦获罪,宫中卢妃又失宠,渐渐便有些落败。
这四大世族皆是百世公卿,又兼着外戚的身份,自觉同宗室子弟一般尊贵,不免心思活动起来,想要将雍王手中所握的势力收入囊中,重现大昭开朝时四大世族的尊荣。
也就是在这一年的春天,新继任的穆王杨琰被授了晋州牧的虚职,获准上朝听政。
永安七年,三月初十。
泰安宫,宣政殿。
这几日正是倒春寒的时候,清晨的大殿内很有些料峭寒意,前来早朝的大臣们都披着厚重大氅,缩着肩膀立在大殿两侧。
龙座上的永安帝初染风寒,精神不佳,他如今不敢躲懒,只得强撑着倚在龙座上,略带阴郁地道:“工部尚书何在?”
听他召唤,臣工中立刻有人走出:“臣在。”
这工部尚书杨祺乃是已故雍王的长子,永安帝的堂兄,往日永安帝对他还算有几分客气,可今日却有些风雨欲来的势头,让他心中有些打鼓。
“朕问你,那黄河筑堤修得如何了?”
杨祺略有迟疑:“这……黄河筑堤工程浩大,恐怕还需些时日方能完工。”
“还需些时日?”
杨解冷笑道,“朕怎么听说筑堤之事刚修了半程便已停工,你自接手工部便忙于此事,眼看三四年过去,却一点功绩也没有。
这些年水患愈演愈烈,水部郎中撤职四人,斩首一人,你那堤坝却还不曾修好,难道你手下的官员民夫皆在白白耗费国库的钱粮不成!”
皇帝难得如此动怒,众臣工都心知肚明,这两年因水患之事惹得民怨渐起,刚开春便有流民作乱,虽未成气候,却也让永安帝极为不安。
他疑心这除夕夜“星陨如雨,对紫微帝星不利”
的预言会成真,急切地要平息内乱,便故意拿黄河筑堤的事来开刀。
眼看龙颜震怒,杨祺慌得赶忙跪下道:“皇上明鉴,臣自知黄河筑堤事关重大,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懈怠,只是黄河河道途经关右、河西等地,这两处藩镇节度使皆不肯让水部官员前往勘测,又不准民夫前往修筑堤坝。
臣束手无策,只得命手下暂且停工,还请皇上恕罪。”
永安帝眉毛微微一皱,他不是不知道西北藩镇的那群东胡大都护有多棘手,自去年燕虞一战之后,东胡军始终未受朝廷封赏,已有了怀恨之意。
杨解知道自己支使不动东胡人,可又不甘就这样在臣子面前失了颜面,他心中烦躁,已憋了一股火,恼怒地看着阶下跪着的臣子。
“皇上,”
又一名臣工上前跪下,正是右仆射李椎,“西北藩镇拥兵自重已有些时日,如今不但不入朝奉诏,还阻碍修筑黄河堤坝,着实可恶,绝不能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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