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旭!”
皇帝嘴唇颤抖,“我知道你的心大,记挂着家国天下,可是我不同,我心里只有那么一个人,即使不要皇位,我也要把他找回来。”
他说得饱含苦楚,完全没在意到百里霂的脸色已经难看得不像话了,只听一声冷笑:“我心里装着家国天下?皇上,你太看得起臣了。”
“甯旭,如果没有你在边关为将,我也不会放心离开。”
皇帝认真地看向百里霂,“我知道,只要你在,大炎的国土一丝一毫也不会被外族所侵占,对不对?”
百里霂咬牙看着他,怒气几乎都化为了无奈,良久,才长叹了一口气:“你是真的要走?”
皇帝点点头,退后了一步:“我连夜拟了诏书,今日早朝时就会宣诏,到时候景玚登基,另有八名大臣辅政。”
“看来你真的筹备好了,”
百里霂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没有再劝,转而从袖中取出一方玉石,“这个你收着,也许日后用得着。”
皇帝没有客套,接过看了,那是一枚私印,刻着百里甯旭四个字,他在印章上轻轻摩挲了一番,低声道:“多谢你了。”
百里霂见他握着玉印,低垂眼睑的样子,也不知哪来的冲动,突然狠狠地抱住他的肩膀,那些隐藏多年的感情像是一瞬间要喷发而出,捏得皇帝的肩骨咯咯作响,他声音几乎颤抖,念出了多年不曾叫过的名讳:“景焄……”
皇帝笑了,也反手抱住他,还用力地在他背上拍了拍:“甯旭,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把我当朋友的。”
那一瞬间,百里霂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那些几乎脱口而出的话烟消云散,他慢慢松开了胳膊,勉强露出笑容:“你……多保重!”
“你也保重,”
皇帝在即将离开时,又转回头来,最后看向他,“好好替我辅佐景玚。”
此时的建墨城,瑞安宫的大殿上,一阵风垂开虚掩的帘幕,带来一丝夏末不该有的凉意。
黎明的曙光尚未照进这金碧辉煌的殿宇,四周的琉璃灯却燃得透亮,将站在殿中的几十名臣子的影子照得十分清晰。
龙座上没了往昔那个身材高大的皇帝,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瘦弱的少年,他穿着郑重的深色冕服,眉眼都隐没在了垂珠的阴影中,只能看清秀气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着的薄红的唇。
司礼的钟鼓已响过了九声,按理应当是宣诏的时候了,殿内却一片死寂,众人的目光并不是对着王座,而是斜觑着右首一名穿着朱色朝服的身影。
那是泸晏王景煦,他是个轮廓很深,面色阴郁的男人,原先还是三皇子时很有些臣子支持,几乎触碰到王座,可终归因为并非嫡出而失之交臂,受封于锦州一带。
在这个新帝匆匆受诏登基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但他显然是早有准备,除了当年笼络的那些大臣外,还有其余数名手握实权的臣工也早早站到了右侧,其形势不言而喻。
最终打破沉寂的是原先的太子中舍人梁知秋,他走出群臣,向上座俯身下拜:“请圣上宣读诏书。”
年少的新帝没有动,事实上在梁知秋话音刚落时,右侧就已传出一个声音:“慢——”
那是中书令蒋嵩,他原先一直站在泸晏王的身后,这时才走出来,也向龙座方向行了跪礼:“按照先例,新帝年幼,理应设立辅政亲王,还请……”
梁知秋冷笑了一声,打断他:“先前蒋大人就以皇上退位突兀为由,贸然将内侍宫人传召审问,还越矩验诏。
如今又百般阻挠新帝宣诏登基,若是耽误了吉时,不知蒋大人担当得起么?”
蒋嵩没有理他,仍是对着上座,看似恭敬地说道:“臣只知道听皇命遵祖制。
如今陛下尚未及弱冠,身边若有奸佞小人妄进谗言,恐怕一时不察,误中奸计也未可知。
为求妥当,还请陛下加封泸晏王为辅政王,以正国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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