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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楼就区区这么高,到达一楼时,他们被一群急于涌入电梯的人给冲撞开来,此后他没有再做护花使者的意思,她也不便露出弱不禁风的模样。
走上大街,他不睬计程车,两手插着裤袋慢踱到公车站前排队候车,佟信蝉怅然若失地跟在他屁股后,想着他刚才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赶着赴约分明是推拖之辞。
不及一秒,公车来了,他遵循女士优先法则让她先上车,人虽多,但还是有两处零散的位子可坐,只是两人中间恰好隔了一条走道,以现在的情况来说,除了没有剑拔弩张外,将那条走道说成楚河汉界并不为过。
佟信蝉见状不免沮丧,真切感觉到他是故意疏通自己,不想公车走了一段路,当她身边的乘客下车后,他又一刻不等地起身来到她眼前,要她往窗边挪一挪,接着一屁股地紧挨着她落坐,默默无语良久后,他才轻喟一声,谨慎地握住她的手随意往他的心口搭。
她随之颤了一下,五指处的余震连带触动他的心。
对于这个情况,她没有启齿问,他也没有开口解释动机,反正两人之间的了解与关怀总是默默进行,十多年来各行其道,不求回报,除了你好、我更好挂在嘴边敷衍别人,和她假装张李如玉的那几次外,两人还是头一回坐得这么近,现下若捡一个人多的地方进行沟通,那真是要白白演一场荒腔走板、词不达意的话剧给人看。
后来,是佟信蝉的肚子饿得拉警报,咕噜咕噜地打破沉默,也破坏了默契,以至于接下来的对话十句里有七句是勉强轧上的。
“我今天回XX中学去了。”
她说。
“哦!”
雷干城将问号卡在喉咙里,狐疑则是挂在睫毛下的眼底晾着。
“去找当年你埋掉的那枚蛹。”
雷干城沉默好久,睨了身旁的她一眼,“什么蛹?”
“蝉的蛹。”
他有埋过蛹吗?雷干城想了一下,浮光掠影的记忆像是一场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梦,虚渺得很。
但既然她说有,大概是有吧。
“结果你找到了吗?”
“当然没有。
倒是有一只雌蝉掉下来,摔死了,树上的雄蝉嗤嗤地叫,听来好不幸灾乐祸。”
“那只雌蝉就算不掉到地上,雄蝉还是要照叫不误的,这是天性。”
“说起天性,你知道蛹的英文专属名吗?”
“我一来不是外国人,二来不是昆虫学家,区区小民我怎会知道?”
他低头扳开佟信蝉的指头,注意到她龟裂的小指甲上尚有一小斑未清去的蔻丹,忍不住顺手替她抠了抠,“来吧!
就告诉我,我洗耳恭听着。”
“这丑陋的玩意儿叫Nymph,时机成熟时会先探出脚来,拖着蛹壳爬出地面,然后顺着树根树干一路爬到枝头,蜕变成虫。
很不凑巧地,希腊神话里半神半人的少女也叫Nymph,实在不恰当。”
“半神半人的少女!”
雷干城重复她的话,笑眼打量她,“那不就是精灵了吗,精灵不都该是美丽难捉摸,阴阳怪气又爱恶作剧的吗?怎么会不恰当呢?”
如果有旁人以为他在讲昆虫唯美学的话,不用拉铃就可以直接跳车了。
但佟信蝉太专注于如何跟他坦白自己欺骗他,以至于听不出他是在挖苦她这只“蝉”
的童年,努力想把话题导回预先想好的轨道上。
“也不见得,有些精灵不仅长得丑,心也邪恶得很,专门扮成人样来骗人。
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得跟你解释清楚……”
“那你还是别现在告诉我,”
雷干城轻声打断她的话,随即拉着她站起来,“因为我们坐过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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