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细细商量了一番,直到夜露下来,沾染了她们的衣衫,这才走进屋去歇息。
堂屋里面,念椿躺在桌上睡的真香,念椿娘上前给儿子掖掖被角。
念椿翻个身,嘴里嘀咕出一句:日光下彻,影布石上,怡然不动。
念椿娘微微愣了下,正在掀起帘子的玉翠露出笑容,念椿还真是用功,自己白日教他的文,梦里也在念诵。
等玉翠把床铺好躺下不久,念椿娘也窸窸窣窣上来。
月光透过窗照进来,玉翠睁着眼,书上常说月光洒入地上如水银泄地,那水银又是什么样子?念椿娘迟疑开口:“翠儿,京城有多繁华?我们县城我就觉得繁华极了,集市时候那些东西都是从来没见过的好东西。”
玉翠努力回想书上记载的京城景象,迟疑许久才开口:“听说,京城里人来人往,无论是不是集市,两边的店铺都挤满了人,卖的东西不光是东西南北的,还有外国来的。”
外国来的?念椿娘转身面对着玉翠,玉翠能看到她的眼里充满了惊奇。
玉翠点头:“我爹在的时候曾经去过京城一次,给我讲过,还说,富贵人家用的镜子不是我们常用的铜镜,而是一种玻璃镜,光亮如银,照的人纤毫必现,一面镜子的价钱能买好几亩好地呢。”
京城原来是这样富贵的地方,念椿娘卷着被子,勇气开始慢慢蔓延,就算找不到那个人,为了儿子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念椿娘唇边露出笑容,仿佛能看到美好的未来在向自己展开,那繁华的京城,从没见过的好东西,还有操各地口音的商人,不同的风俗,不同的人,绝不是这个小小村庄这方小小天地能够带来的。
听着念椿娘平静的呼吸声,玉翠也沉入梦乡,出去走走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广,古人不是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玉翠是被惊叫声吵醒的,睁开眼看着满地阳光,往外一看,已是日上三竿,外面传来妇人的叫骂声:“丧门星样的□,下狠手的贼,把我儿子烫成这样,我定要你赔命来。”
中间还夹着念椿的声音,偶尔也有念椿娘细细弱弱的声音。
玉翠听出这是有人找麻烦来了,心头火起披上衣服掀起草帘走出去。
门外叫嚷不休的,是族里的五婶,她的丈夫算是念椿娘的过继兄长,也是族里有名的母虎,听说五叔原本还是要给念椿娘一些帮衬的,被五婶拦住后别说一个铜板,就连一把米都不敢拿出来。
此时五婶手里紧紧抓住念椿娘的衣衫在那里推搡,嘴里还骂个不休:“那短命狠心的贼,克死了丈夫不算,不滚到姑子庵里做姑子去,住在这里娇娇娆娆地只是勾引人,她若真是贞洁烈女,当日怎么不殉了丈夫,现在来装什么贞节烈女,寡妇的被窝人人钻的,又不干人伦的。”
说着五婶一眼看见旁边的念椿,往念椿处看了一眼,把念椿娘差点推了一个倒仰,五婶还对念椿道:“莫不是你这小厮也钻了她的被窝,不然怎的这样维护着她。”
念椿年纪小,平日里除了牧牛几乎不和族里的人交往,听了这话只气得满面通红,手握成拳:“嫂嫂每晚是和我娘睡的,五婶婶你怎么乱说?”
五婶把手一收回,嘴一撇:“你这小厮知道什么,女人和女人睡的趣味……”
不等她话说完,头上已经被玉翠盖了一撮箕灰土,几乎全是灰尘和着树枝。
玉翠已经一把拉开念椿,五婶想再骂几句,但被灰尘笼罩着的她除了连连咳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玉翠上前扶起念椿娘,对五婶道:“你那个儿子合着别人做了什么好事,有耳朵的都听见的,你这样护着你的儿子,不肯让他吃一点亏,日后你怕是要吃个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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