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摔,用力很大,果然是把那大兵的手摔脱开了,如漏网之鱼一般,忙奔到自己屋子里去,将门一关,用背来撑住了,那一颗心,像乒乓球一般乱跳,几乎要由口里跳将出来。
同时,却听到对过十八号房间里呵呵大笑;靠着门约莫站有十分钟之久,这才把神定了。
于是将小铜闩一锁,然后倒在沙发椅子上坐下。
心里这就想着:这件事可有些奇怪了,分明是袁佩珠的房间,怎么变了两个野男子在里面?就算是我听错了,怎么定这房间的人,也姓胡?和大菜馆茶房所报的一样,不能碰巧碰得这样好呀。
慢着,这件事恐怕有诈,我得叫茶房来问一问。
于是坐定了,定了一定神,拔了门闩,按着电铃,把一个茶房叫了进来,因带着笑容道:“这对过,不是胡小姐定的房间吗?她是我的朋友,怎么没有来呢?”
茶房笑道:“我们哪里说得上!”
说着,抬了两抬肩膀。
令仪一看那情形,分明知道是茶房串通一气的,便是要发脾气,那也枉然。
三十六号房间的客人,怎能过问十八号房间客人的事呢?便笑了一笑,向茶房道:“告诉你罢,那位胡先生不姓胡;胡小姐也不姓胡,他们是有意和我开玩笑的。
你告诉我,他们什么时候把房间让给人了?我赏你五块钱。”
说着,在钱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元钞票来,当着茶房的眼光就是一晃。
茶房回头看了一看房门,微笑道:“你们是闹着玩吗?”
令仪道:“我们赌了一席酒的东道呢!
谁查出了谁的行动,就算赢了。
东道是小,面子是大,所以我非查出来不可!”
茶房看了那五元钞票,就管不着她那话是真是假,便笑道:“那胡小姐今天晚上,根本没有来。”
令仪道:“白天什么时候来的呢?”
茶房道:“她在五六点钟来的。”
令仪道:“是一个人呢?是两个人呢?”
茶房笑道:“是一位小姐,和一位年纪轻的先生。”
令仪鼻子里哼着一声道:“那就是了。
来了怎么又走了呢?”
茶房笑道:“这得怪你自不小心,你有一张名片,落在他们房门口,让那位小姐捡着了,立刻脸上变了色,找着我们伙计,只管追问这名片是哪里来的。
我们伙计说,也不知道,以为是来拜会胡先生的留下了片子,所以给塞在门缝里。
那胡小姐听说,就盘问可有你这样一个人,什么样的脸,什么样的身材,什么样的衣服,我们伙计一说,她就完全明白了,没有耽搁多大一会子,她就走了。
八点钟的时候,那位先生没来,胡小姐就带着一个大兵,一个穿黑袍子的,送到房间里去,会了房钱,给了小账,笑着走了,没有说什么时候再来。”
令仪这才知道捉贼不曾捉到,让贼倒抓了一把。
看起来这件事一半误在自己身上,一半误在茶房口里。
将来也许还有利用茶房的时候,这五块钱不能不给他,于是将钞票交到茶房手上,向他笑道:“这一回东道,算我失败了,可是我不能这样算了,总要报这一笔仇。
她二回来了,无论是和谁一道,你得给我一个电话。
我重重有赏。”
说着,索性在皮包里取出一张名片来,交给了茶房道:“我的姓名住址,电话号码都在上面,你可记清楚了,我也没有事情了。”
说着,自己穿上了大衣,就向外面走去。
走到下楼梯的地方,却听到后面有一种笑声。
心里想着:莫不是茶房笑我?我装成大方一点,不让他们笑我无用,于是站定了脚,回头看一看,又故意用两只手整了一整领子,这才慢慢地走下楼,出得旅馆门,回家而去。
她走是走了,但是她心里头这一股难平之气,越是在无人看见的所在,越是心焚如火。
心里想着:我和袁佩珠虽然算不得知己之交,但是彼此往来,比较一般朋友,总亲密得多;我和周计春闹了这种大风潮,你在交情上说,应当帮我一个大忙,和我圆转过来,才是道理。
你不管我们的事,也就罢了;明的,倒反要在我们面前卖好,叫我和计春离婚,暗中可就和计春勾搭上了,双飞双宿,这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倒戈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