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弗峥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如果有了孩子,我会很喜欢,因为这是我们弥弥生的宝宝,但不管有没有孩子,我都会很喜欢你,不用害怕。”
“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必须要成为母亲,弥弥可以只是弥弥。”
不晓得是不是生病的原因,还是人在夜里情绪格外敏感,听到最后一句话,她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手在被子底下,环过他的腰,将他紧紧抱住。
大多时候他都像趋利避害的成功商人,偶尔温情辩证,但有些时候,钟弥觉得,他读过的书、学过的道理,并没有在这十来年里消磨干净,二十岁清澈温柔的沈弗峥依然存在于他身体里。
每当她迷茫害怕,靠近他,他便会出现,抱抱她,摒弃三十岁沈弗峥所信奉的世俗道理,把仅剩的一点温热捧给她,叫她不要害怕。
钟弥那晚睡得很安心。
十二月初,下了初雪。
在认识沈弗峥的第三个冬天,钟弥挽着他的手臂去了昌平园听戏。
沈秉林把钟弥招来自己身边坐着,往年他身边这个位置都是沈弗峥坐,今年沈弗峥往旁边挪了一位,挨着钟弥另一侧。
台上粉墨登场,老爷子面色温和转头问钟弥,晓不晓得这唱的什么?
钟弥说《梅玉佩》,老爷子露了笑,说年纪大了,忘了钟弥家里就是开戏馆的,又说她很难得,现在年轻人懂戏的很少了。
就连沈四公子年年陪坐,也只听懂些皮毛,碍着礼数坐一坐,也不爱听这个。
钟弥说:“我外公最爱听这出戏。”
老爷子问:“你外公现在还爱听戏呢?”
“戏馆他不去了,太闹腾,他心脏不好,有时候吃完晚饭,他放老磁带听一听,外公说,玉娘有气节,历尽磨难,不忘真情,是很难得的。”
老爷子望着台上,一瞬目光深远了,不知想到什么,良久后,皮肤松弛的嘴角才从威肃里露出点笑,微微颔首,应声说:“是很难得的。”
钟弥看出老爷子并无什么话兴了,便没有继续再说话。
好几次见沈秉林,钟弥都是这样,只做到有问有答,不卑不亢。
对她来说,沈老爷子虽是外公的旧友,但因果错综,在这样一生云谲波诡的老人面前,她并不会因为对方的爱重,就感到放松。
更无多少亲切可言。
也初初能理解,很久很久以前,沈弗峥提及他的爷爷,情感复杂的原因。
家里开戏馆,从小耳濡目染懂点戏,但钟弥也不爱好这个,再好的名角花腔,无心欣赏也是白搭,她正感到无聊,椅子忽然被人往旁边拽了寸许。
她低头,看木椅扶柄上的那只手,骨节修长。
顺手臂往上去,看见沈弗峥的脸,钟弥立马往四周看看,因他们座位靠前,太引人注目,怕被人发现小动作。
沈弗峥似乎洞明她心中所想,又看她微微瞪眼的紧张样子,脸上好笑地逸出点弧:“又不是来上课,那么乖干什么?”
他手心一摊开,好几粒青白圆胖的开心果仁。
钟弥从他掌心拿去,一粒粒塞进自己嘴里嚼,小声说:“我第一次来,我哪知道要不要乖。”
她本来也不是真正骨子里温驯的,绷直腰板一动不动坐到现在,已经觉得有点酸累,借着打量四周的人,动了动脖子。
钟弥目光忽有定处,压低了声音问沈弗峥。
“那个,是不是就是那个差点要跟你在一块的孙小姐?”
沈弗峥今天穿了件圆领的白毛衣,宽松又衬得人很清爽,甚至有无形中削减年纪的作用,因钟弥进室内脱了外套,也是同色的毛衣裙打扮。
他们刚进来的时候,小鱼就望过来,说他们亮眼登对,而且悄悄告诉钟弥,往年四哥过来都穿得很正式,像是抹不开,推不掉,来昌平园也只当一桩工作来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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