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转,挽挑,指尖收尾,艳红红的几个大字“萧铎山之墓”
,成了这深山野林之中最为炫目之色。
我仰头,微微眯眼,顺着阳光射来的方向看着英挺玉立的江欲晚俊逸脸庞,有些恍然:“天大地大,却没有我安身立足之地,你若肯怜惜我,我又为何非执意绕路而行,自找苦吃?”
江欲晚嘴角微动,俊眸眼波如深,似乎广垠无际的夜空里,最灼目寒凉的远星,看我之时,转而雪亮如剑,似可直直刺入人的心,看个究竟。
他缓缓俯□,抬起我受伤手,用帕子一圈圈,缠绕指尖流血的伤口,犹是小心翼翼,音色如水的问:“重沄,你不似这般温顺之人,如今你这般说,我自是欣喜若狂,可我总是不够透彻,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了主意,你不道,我心难安。”
净白娟帕一圈圈缠上手指,从前翻书拈花的纤细手指,后来瓷片割草的粗糙十指,都是这么一双,而如今,却已经麻木而肿胀,我看着血色洇湿娟帕,成了绚丽而娇艳的红樱花,格外好看。
“因为想活着,平静的活着。”
江欲晚闻言,侧脸看我,面上是喜悦而俊极的神色,他牵起我手,站在父兄墓前,洒酒以敬:“逝者为证,我江欲晚日后定不薄待萧重沄,天上地下,海角天边,必是不离不弃。”
我接过酒杯,仰头饮尽,跪在墓前,连磕三头:“父亲,那一切就此搁下吧,您且安息。”
江欲晚扶起我胳膊:“时候不早了,日后总还有机会再来看的。”
才走两步,我却又忍不住回过头去,父亲,重沄就此一别,不知归期几何,萧家的故事只能写到这里,到女儿这里,便永远停下了,今日女儿以血为您描墓,若是还有他日再聚之日,女儿再为您亲手填土,焚香,等到那一日……如果还有那样一日的话。
沉香和孔裔还等在前面,江欲晚突然转过身,微微倾身,紧紧拥我在怀,像是要揉进身体一般用力,我毫无挣扎,感受他结实而有力的心跳,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流过。
“重沄,你若肯留在我身边,从前那些恩怨,我愿一笔勾销,我一定待你好。”
嘴角笑意还未成形,却已消散不见,江欲晚,我当真做不到两两相清,正如你所说,父亲不能,我亦然不能,失去的便永不能挽回,不可重来的人事又怎能还得回?
消逝便是消逝了,存在心里只能成为一个丑陋的深坑,年深日久,风吹雨淋,都不会再生出树木花草,它只能固执的梗在那里,每每看见,心里总要计较。
这便是你跟我的结局,从开始的差错,到后来的歧路,本就是一错再错,勉为其难,也只能让彼此更加痛苦罢了。
若是你狠不下心,那么,我可以代你做到这一切。
萧家的故事结束了,那你与我之间,也已戏散人退,该是落幕的光景了。
我阖目,终于肯轻轻的将头倚在他肩膀,冰冷的内心,薄凉的情感,纷乱的世道,此时此刻,也只有这一个怀抱,可暂做停留安歇,哪怕只有一会儿那么短。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天色已晚,秦染在门口恭候,带话道:“宫中来了消息,请将军走一遭。”
秦染瞥眼看我,视线所对,又不慌不忙撤开,遂恭顺道:“夫人的晚膳秦染已经让方愈准备好了,您且先用。”
我自是知道他意思,未说是谁,也不必多猜,只佯装不清不楚,点点头,带着沉香先行。
待到无人之地,沉香扯了我手臂急急问:“小姐,您真的依了将军?还要与那无双郡主共侍一夫?她是何等身份,您是何等身份?”
我苦笑:“皇朝不再,废妃不过是女囚,无双是北越郡主,自是比我尊贵许多,这场婚姻无可避免,势在必行,有没有我介入,都丝毫不受影响,而明知不可为,却非要为之,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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