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怎么告诉她,他不怕那愧疚的折磨,他也不在乎她会恨他;他反倒不想放开这份遗憾,不想松开,她的手……
莫言用力吸气,“我来莲花寺,空了大师说你上山来寻一柄剑。
大师让我来找你,还要我转告你一句话,说:宝剑之事,你不必问他,因为宝剑一直都在你心里,你自己知道该怎么找,怎么用。”
“宝剑在我心里?”
沫蝉仰头望了望被枝叶遮蔽住的晴天艳阳,终于浅缓一笑,“我懂了。”
.
“莫邪你醒了!”
听见莫邪疼痛的呼唤,纨素和春嫣然等人都围拢到了病床边,惊喜而痛惜地望向他。
在众人的呼唤声里,莫邪缓缓睁开了眼睛。
目光依次从围拢在床边的人面上滑过,毫不意外地并没有找见那个魂里梦里一直在寻找的人。
可是他没失望,只是静静一笑。
所有的分别,都只是为了再度相遇。
生死都已经过,千年都已熬过来,他知道即便此时看不见她,他也一定能再找回她。
于是他目光宁静地回望众人,点头微笑,“我醒了。
累大家担心了。”
春嫣然控制不住,抱住儿子哭出声来。
纨素立在另一边,紧紧握着莫邪的手,也无声地落下泪来。
“妈,别哭了,儿子没事。”
莫邪安抚完母亲,转过头去,目光落在纨素面上。
阳光全起,天地光艳,纨素一身新娘礼服,更是人比花娇。
看见莫邪转头来望她,纨素这才放开一直梗着的哭泣,让自己哭出声来,“这一回,算我还给你。
不曾亲身经历这番等待,从不知道原来死亡的那个原来才是更幸福的,而那个等待的人才最辛苦。”
“莫邪,千年前那一次,我说恨你,恨你杀了我,却原来你比我自己更痛。”
莫邪静静望着她,看见她从未有过的珠泪满面。
那位从来被高高供奉起来的巫女大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与他在一起时虽然也有过几次真情流露,但是从来没有这样放纵她自己近乎失态地哭出来。
如果是从前,知道她是为了心痛他而哭泣,那他一定欣喜若狂。
可是今日,此时,他心内却只有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浅浅波动。
他不做声,却缓缓而执着地用力,将手从她握紧了的掌心里,抽了回来。
“纨素,对不起,让你会错意了。”
“莫邪?”
纨素望着自己空空了的掌心,惊愕地望向莫邪,“你怎么了,啊?什么我会错意了,你在说什么?”
莫邪抽回了手,平稳地放回自己身侧。
没有刚从昏迷里苏醒过来的那种虚弱,周身的气场都只是淡淡的,“抱歉让你经历了一回等待。
只是你方才说错了,就算千年前那一回,我也并未有过如你所说的那种疼痛。”
“你说什么!”
纨素惊叫。
“那时正是族人的存亡之秋,我爸重伤,生死难卜;族中无人能与你抗衡,我武力从小就弱,之前更是心神俱损,便更不是你的对手——为了我的族人,为了守护对那个人的承诺,我不得不以你我之间的感情为饵,得到机会杀了你。”
“亲眼看着你在我眼前魂飞魄散,我很痛,很难过;可是却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痛。”
“我痛是因为,我终究还是杀了人,尤其是你;我难过是因为,那个人原本希望我能有更好的办法来处理那一次的危机。
以杀止杀,冤冤相报,这根本永远不是她希望的局面;而我因为杀了你,而注定无颜再面对她……”